定国将军回盛京的事情,如今百姓们都已经知道了。
正常来说定国将军大胜而归带兵入城,百姓们会早早等候夹道欢迎,但裴烬此行非常低调。
亲兵直接入右卫营,他以及下属将领也换上便装进城,并未有任何声张。
通过这点祝歌察觉到,裴烬对自己的境地心里是有数的。
可惜,嘴巴没什么数!
听到裴烬对白眼狼儿子这句质问,祝歌听着更像是在指责她。
是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正是裴烬。
楼下,裴予安看到父亲瞬间脸都白了,他抖抖瑟瑟地“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种被抓了现行的恐慌,让裴予安大脑一片空白。
定国将军上次出征百姓夹道欢送是十年前,和裴予安年龄差不多的这些狐朋狗友们没见过,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裴烬的身份。
只当裴予安此刻的反应是被对方气势吓到了。
他们其实心里也有点怕,但随后升起的便是一股豪气,光天化日之下,这几人能将他们如何!
看对方身后跟着三个穿着普通的彪形大汉,眼底轻视,这种江湖侠士很大可能犯事在身,官府一抓一个准!
“劝你们少管闲事!”
其中一个绿衣少年往前一步,拿起棍子指着裴烬,眉眼间尽是嚣张气焰。
让他给兄弟们打个样!
然后,这句话甚至没说完整,他只是把举棍子的动作做出来,下一秒就被周通撂倒,手中木棍直接踏成两截。
绿衣少年捂着胳膊,感受那处疼痛哭喊道:“好疼,我胳膊好像断了啊啊啊啊。”
其他人见周通动手,立刻一拥而上。
裴予安反应过来情况,发出制止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其实也不需要他劝阻,就那么上前两步的功夫,他的狐朋狗友们就在地上躺成一片了。
一帮人上来要动手时,裴烬眼都没眨。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裴予安的身上,紧绷的脸庞以及额角的青筋说明他心情不佳。
俗话说人后教子,周围百姓虽然都在绕道走,但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不停投过来。
正欲叫裴予安回府再说,就听一旁有人道:“将军,夫人请您上楼。”
是锦绣走了过来,俯身行礼问安。
说完这句,她又到裴予安跟前道:“少爷,夫人让您现在回书院读书去。”
裴予安咽了咽口水,顿时如蒙大赦,刚刚父亲投来那几眼,他都想跪下认错了!
怕就怕认错也没用,父亲的雷霆手段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呢,看起来就不像会手软的样子。
“那、那父亲……”
裴予安很想拔腿就跑,但他还是有点犹豫,直接走真的行吗?
没等他决定好,就见父亲转身进了旁边的酒楼,竟是将他撇下了,见此,他立刻道:“我这就回书院!”
老天保佑母亲能安抚好父亲!
裴烬冷脸上了酒楼,他很生气,因为夫人就在这里,居然任由儿子动手打架,岂可如此放任!
跟在裴烬身后,周通三人也跟着进去了。
打了胜仗回京的将领,都要到兵部述职,几人这是刚从兵部离开,正想在街边吃点东西。
“三位大人,请到隔壁包厢来,夫人已经给您们准备好了饭菜。”
不光是周通三人,锦绣也是要候在门外的,祝歌要单独跟裴烬谈话。
夫妻谈话三人自然不会去凑热闹,心思已经全在饭菜上了,这是浮云楼!
在边境城他们就听说过,被誉为天下第一酒楼。
瞧着不停上菜的店小二,三人嘿嘿一笑,将军夫人请客,他们就不客气了!
隔壁包厢内,裴烬神色不虞,没等他说话,祝歌率先开口。
“在安阳公主的赏莲宴上,对方被野猫惊吓,四窜逃窜时不小心推我入水,这是将军听到的版本。”
裴予不解祝歌为什么突然提到赏莲宴,等听完整句话,他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那场野猫之乱是为我准备的,她们查出我惧怕猫,认为我见了猫会失了分寸,在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下,当时位于我身前的安阳公主,被我意外推落池水中一事,便顺理成章了。”
裴烬眉眼稍定,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祝歌给自己倒了杯清酒,饮用时刚好盖住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谁说武将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裴烬显然是脑筋灵活的那个。
挺好的,和聪明人说话省劲儿。
“如果我推了安阳公主,安阳公主因此重病不起,以下犯上、伤了皇家公主——”
祝歌拉长音说着自己的罪名,她放下酒杯看向裴烬道:“抄家、流放、降职、夺爵……”
停顿片刻,在裴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话锋一转道:“皇贵妃在你回来那日邀我去宫里赴宴,意欲调和我与安阳公主矛盾,我以身体不适拒绝,今日出府在浮云楼消费这事,劳烦安在将军头上了。”
祝歌话没有讲清楚,但裴烬领略了其中未尽的意思。
一旦祝歌在赏莲宴上犯了错事,他作为夫君必然受到连累,也不可能袖手不管。
如此大罪唯有军功相抵,或者要因此上交部分兵权,最后还得对皇家的宽容处理而感恩戴德。
显然,这是一场局。
一开始祝歌认为是宋书瑶撺掇的安阳公主,原著剧情写的也是这个意思。
但事情有千千万万面,不是三两句笔墨就能描写清楚的。
原著写这个桥段,主要为了突出重生的祝三娘子改变命运,将姑母踩在脚底的爽点。
实际整个计谋的前因后果并未描述。
后来想想,整件事情真正获利的是谁呢?过去宋书瑶对付她,也不见安阳公主出来动手,为什么此刻就插手了?
或许安阳公主做这件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引导了。
祝歌此刻就是在告诉裴烬,别以为韬光养晦就能降低帝王的戒心,皇上已经开始想要铲除他,并且付出行动了!
只见那裴烬垂着的眼忽然抬起,沉下去的目光像寒潭深不见底,带有审视探究的视线扫过她的脸。
或者说这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个混入阵营的敌寇,沾着硝烟与血气的压迫感铺面袭来,那是从战场下来的将军,才会有的威慑感。
祝歌呼吸微滞,这一刻,她清晰感受到了来自众人口中边北战神的凛冽。
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接下来的问话。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