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两方翠绿的荷叶上赤足站着两位迎侍,每人身上仅着一件红色的连体薄纱开衫,曼妙的身形可一览无遗,粉嫩的肤色更是诱人遐想连篇。】
伴着嘀嘀嗒嗒的喜乐声,领头的再次喜气洋洋地念道:“快快请贵府沈家二少爷出来,恭喜恭喜,沈瑆云高中应天府乡试的亚元,一府双星摘冠夺魁,别说是天子脚下,满天下也难寻这泼天的荣耀啊!”
听到报录的如是说,沈家满院皆惊,因为他们都知道沈瑆云并没有去参考,而连考试都没参加的人,又如何中的亚元?即便是皇帝老子御批的,也不可能呀!沈月云的解元沈家人心照不宣,都知道那是皇太孙朱允炆命人暗箱密办的。当日沈员外和沐来福被事先放回来,可不是什么特殊的恩宠,那是让他们回家取赎金来了,足足十万两白银,把整个京城所有的富户都算上,对于任何一家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已经听傻眼了的沈员外和沐窈,过了好半天才想起去看报帖,不想却被赶来的沈瑆云一把夺了去,离开前还没忘了嘱咐二人:“咱们大家大业的,可别失了礼数,红包可是不能少的!”言罢转身回了瑆院。
沈员外和沐窈当真是被搞了个措手不及,这种高光时刻怎么可以被打脸,反应迅速的沐窈连忙埋怨道:“来福,还在那瞧什么热闹,早早备下的红包呢?”
大管家闻言,比兔子跑得还快,赶忙跑去封红包,装好了同样的大红包,又跑来给挨个发下去。
一时间沈家的并蒂双云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事实上沈月云和沈瑆云两人仅隔了两个考棚,因而有知道一知半解的,就猜测是弟弟沈瑆云替哥哥答的卷子;也有人说是家里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主考官,同时保举了兄弟二人;还有更离谱的,谣传此乃太子生前遗愿,说是两人连考试都无需参加的……各式各样的传言漫天飞舞。
但贡院张贴的榜文上的确是写得一清二楚,那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始终在那里熠熠生辉,沈宅上空的光环更是耀眼刺目。
在黔宁王沐英病故,特别是一家人被抓去锦衣卫镇抚司走了一遭之后,家里的主人沈员外的话语权渐次回归,而沐窈起初只是出现被冷落的迹象,直至大管家沐来福被换成了沈员外的心腹沈容,一切就已经越发明朗了。除此之外,瑆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瑆云算是意料之中而又纯属意料之外的中举,令整个沈家的风向为之巨变,对沈瑆云的态度,从上到下皆发生了触底式的大逆转。
并非是沈员外比沐窈更喜欢这个庶出的二儿子,而是因为自打经历了上次举家入狱的事件后,沈员外连带沈家主仆都清醒地意识到,在太子朱标以及开国功臣沐英这两座大靠山接连崩塌后,他们已再无任何可以倚靠之人。
原本沐窈想倚赖的皇太子朱允炆,不但不可靠,而且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渣的禽兽。这次乡试他看似帮了大忙,给沈家大公子安排了个头名的解元,但沈员外和沐窈心里都非常清楚,他要是真心想帮沈月云,只要安排他上榜即可。而京师各家每名生员都是什么实力,相互间基本都了解,特别是他们沈家这个沈月云,这次乡试如此这般高调地搞了个解元,无异于把遮羞布都晾出来给所有人看。这倒也不是最为关键的,更可怕的是,那朱允炆就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如此下去,沈家即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早晚会被朱允炆给掏个一干二净。
沈月云的真实底子自己家人最为清楚,他能走到哪个层次乃至什么高度,完全要看朱允炆的心情,同时还要看沈家肯下多大的血本。而沈瑆云则全然不同,他是靠自己的本事考取的亚元,而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解元。自己家有这么一棵最具潜质的大树不去倚靠,反倒舍近求远,去找些个不靠谱的外人,岂不是愚蠢之极。更令人不解的是,过去家里主政的沐窈,不但不千方百计地去给予沈瑆云家庭的温暖,反而处处打压,时时生厌,更有甚者,竟然还多次令心腹沐来福痛下毒手,想置沈瑆云于死地。
在沈瑆云考取乡试亚员当日,夫妻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沈员外一改往日懦弱的性格,当即否决了沐窈的一贯做法,而且连同其在沈家的地位也一并否决。不仅换掉了一贯作威作福的沐来福,同时还决定从今往后重点培养次子沈瑆云。从此以后,过去地位连家里的宠物都不如的沈瑆云,如今在沈家扶摇直上,成了瑆院内日夜不熄的十二兽供奉的第十三神兽。
沈瑆云当时的确是被那辆马车给劫走了,但其主谋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邓伊雒。对于沈瑆云所遭遇的困境,邓伊雒早有耳闻,她怎会袖手旁观。在与母亲岳氏多次沟通商议过后,她们决定出手助其度过难关,替沈瑆云报名并办理好所有参考手续。由于无法与其取得联系,邓伊雒只好在考场的必经之地——贡院门口死守。幸运的是,即便是有人山人海和重重大雾的阻隔,她还是等来了英气勃发的沈瑆云,若非是他脸上那道标志性的疤痕,她还真就差点没认出来。
自打那年中秋之后,沈瑆云和邓伊雒就再未见过,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两人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大考在即,邓伊雒是个明事理的,担心聊多了会惹得沈瑆云情绪波动过大,因而她只是匆匆地简单谈了几句,便赶忙把相关参考的凭证交给心上人,催着沈瑆云进考场。
“等我归来。”沈瑆云只留下这四个字。
邓伊雒把车窗的纱帘轻轻撩开一道缝,含情脉脉地目送沈瑆云的背影。
沈瑆云高中后,沈员外对其青睐有加,一时间成了沈家的新贵,一应保障水准都是最高的。在与夫君大吵过后,沐窈一气之下回了云南娘家,失势的沐来福急于寻找新的庇护,此前他极力迫害的沈瑆云,反倒成了最佳选择,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前去跪舔冷屁股。好在沈瑆云并未一口否决,而是让他先认下一应罪证,在沐窈的指使下毒杀王氏,驱使马车坠入山崖……包括他为沐窈做下的所有坏事,待其一一签字画押后,这才央求父亲沈员外,让沐来福做了自己的瑆院管院。
有了沐来福签下的铁证,加之此前听见他亲口承认的四个家丁当人证,沈瑆云对告下幕后主使沐窈有了更大的把握。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这一次他决定谨慎行事,也就是计划在来年会试之后再行告官。
会试是在洪武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的二月份举行,因而亦称春闱。也就是在正月十五之后,不出沈员外所料,果然如期收到了皇太孙朱允炆的勒索,又是一张高达十万两银子的巨额银票,此单一出,沈家不仅被其彻底掏空,而且还欠下不小的债务。
在蒋瓛取走银票后,沈员外所不知的是,他那个仍旧给朱允炆当伴读的大公子沈月云,又特意向朱允炆追加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在确保自己获取功名的同时,一定要设法使自己的二弟沈瑆云落榜。银票已然到手的朱允炆,又怎么会去拒绝如此合理的要求,何必让花了银子的人还心生不快呢,他才不会干那样的蠢事。
事实上,朱允炆根本无需再像上次那样,冒风险向主考官施压人为地干预考试成绩,因为有些事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已经知道了日后会结什么果,又有哪个果农会在乎它开什么颜色的花呢!
在收到银票三日后,朱允炆以全力备考为由,不再让沈月云充当伴读,其府上的大门从此以后对其也永远地关闭了。
此时此刻,京城十五的灯节早已落幕。这两年,近半数人家过新年时,门口都是灰突突的,连喜庆的对联都没法张贴,更别提挂红灯笼了。幸运一点的是仅有一两个被牵连的,严重的是举族夷灭,此等状况下的过年堪比过关,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新年,沉浸在哀思和恐惧中的人是体会不到欢乐的味道的,因而京城三日的灯节也仅仅勉强维持了一天而已。
境况迥异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安,一连七日的欢庆却仍是意犹未尽,人们都想抓住节日的尾巴尽情地狂欢。这不是虚假的繁荣,而是百姓真情的流露,秦王朱樉迁入封地后,并没有像传言的那般暴虐无道,反倒是持续减税减负。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西安城盛况空前,富商巨贾层出不穷。
接连遭遇劫难的秦王府也早已一扫往日的阴霾,全府上下喜庆的灯笼有如天上的星河,南北的中轴线上以火红的灯笼为基调,每一排的东西建筑则辅以各式各样的彩灯,令人眼花缭乱。此刻在秦王朱樉书房的密室中,四个人正在觥筹交错地喝庆功酒。
秦王举杯贺道:“此番与太子的战役我们打得十分悲壮,包括孤最爱的邓妃,以及你的父亲詹徽在内的数百人,皆在此役中无畏牺牲,但最终我们漂亮地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除去了夺取皇位最大的障碍——太子。孤虽远在封地,却也深知过程之艰辛,特别是丁长使,在京师十面埋伏之险境,要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还能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实属难得,汝和詹尚书当得头功。”
“殿下过誉了,皆是属下份内之事,为玉成殿下之千秋伟业,微臣万死不辞!”
“好,有丁长使在,孤之皇位无忧矣!来,本王先干为敬。”秦王举杯一饮而尽,随后瞧着一位面如癞蟾的女子说道:“邓小妹能够临危不乱,随机应变,同样是功不可没!来,孤再满饮此杯。”
“我们邓家与朱标仇深似海,能够手刃仇人,替姑姑和姑夫报此血海深仇,是小妹的荣幸。殿下如若不弃,日后小妹愿紧随真龙左右,共图大计。”说话这人正是当晚于太子卧房装扮成邓妃的邓小妹,和邓妃长得极像。邓小妹是邓愈长子邓镇的小女儿,也是受李善长案牵连被杀后家中唯一幸存的一个,因而一直伺机报复朱元璋。此刻脸上如癞的疙瘩,是她为躲避朱允炆的追捕,自施的蛊毒。
“能得小妹这等能臣,乃孤之幸事;有丁长使和詹尚宝为孤之股肱,乃孤之福祚;有尔等为孤共计,大明之江山非本王莫能取,待到功成之时,即是尔等封王拜相之际!孤在此以青灯盟誓,绝不做父皇那等无情无义之君主,那无异于自削臂膀。凡有功之臣,其子孙无不保其公侯万代,如有违背,例当此灯!”言罢,秦王朱樉以剑劈之,青铜灯盏立分为二。
丁长使带头与另两人一同起誓道:“属下等将紧随殿下左右,鞠躬尽瘁,不死不休!”
“好,愿吾等休戚与共,同享富贵!来,再满饮此杯,干。”
“殿下,自打那吓破了胆的朱标死后,近两年朱允炆越发受皇上宠溺,长此以往,恐怕会积重难返,到时再想扳回局面,或许……”
“丁长使深谋远虑,所言极是,孤早已虑及此节。故而你此番回府,述职乃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有新的重要任务需布置。”
“属下全听殿下吩咐。”
秦王朱樉点点头后对邓小妹说道:“听丁长使说,你精通巫蛊之术,这对我们成就宏图伟业势必大有助益,既然当日是丁长使助你脱困,那么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你全听他的差遣,可否?”
“殿下多虑了。事前小妹早已料到,帮朱允炆那厮铲除其父朱标后,以其阴狠的性格,是绝不会让我活着走出太子府的。因而小妹早早做了打算,方才侥幸逃离太子府,但万万没想到,那厮竟会如同疯狗一般命锦衣卫疯狂搜捕,逼得小妹几次身陷绝境,幸得当时丁长使出手相救,方才有了安身之所,得以苟延残喘。此乃重生再造之恩,小妹自当永生不忘,又怎会有其他想法。殿下放心,小妹定当以丁长使马首是瞻,全力相佐!”
“如此甚好。詹尚宝,汝父詹徽此前是本王于京师的总负责人,一应计划安排得妥当之极,堪称完美。只因蓝玉那条疯狗遇人乱咬一气,令孤痛失大将。你应当以亡父为楷模,把詹尚书此前辛苦经营的关系网传承下去,为我们的千秋伟业所用,你有信心吗?”
“属下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好,鉴于你尚且年轻,还需磨练,因而还不能承袭你父亲的职权。由于上一个任务丁长使完成得十分出色,故而孤决定由丁长使全权负责京师方面,担任总指挥使,密令随后下发各部,望新任总指挥和诸位能够不负孤之重托,完成好西安下达的所有任务。”
三人齐声回道:“属下定不负殿下重托。”
“此前的坑,是我们自己挖的,而后又自己跳的,这个苦肉计我们花了几年的时间来遭罪,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现在是该收割果实的时候。我们不仅要把坑填上,还要收到反败为胜的奇效。”秦王正色道。
丁长使问道:“那具体我们该怎么做呢,殿下?”
“整个计划分一明一暗两条路走,明则是从正面出击,是为了变被动为主动。此前大哥朱标来封地查出的那些罪状,大部分都是本王命人有意提供的线索,实际上不过是些兴讹造讪的谣言罢了,全无事实根据。当年被召入京的时候,孤以清者自清的态度跟父皇简单解释过几句,也算埋了个伏笔。而西安封地的真实状况就摆在这里,大家有目共睹,百姓安居乐业,城市繁荣昌盛。现下里该是为本王正名的时候了,这个主要由詹绂来负责,要想办法发动各个方面的官员,让都察院的言官、户部的侍郎、吏部的主管等共同发力,来表功西安的政绩。”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安排人来共同把这台戏唱好,不把西安搞成举国之典范誓不罢休!”詹绂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此举的目的是为了让父皇看到孤治国理政的超强能力,同时也是让其对本王此前的遭遇生出恻隐之心,对本王的惩处心生悔意,如此一来,在考虑皇位继承时自然会向孤这边倾斜。这一计划的重点在于把握好分寸,切记一定要自然,绝不能把戏演过了,过犹不及,反倒误事,懂吗?”
“属下谨记!”
“另一条暗线,是对朱允炆发起反击,这一任务主要由丁长使负责。”
“是。”
“本王这个大侄儿,在他亲爹朱标和孤的父皇面前,装出的是一副仁爱天下的善面,而在私底下,却是一副穷凶极恶的丑陋面孔,近几年来坏事做尽。你们的目的就是尽可能搜罗和保护好他的罪证,待到时机成熟,需要翻盘的时候,咱们把这些证据一股脑全都丢给父皇,到时不由得父皇不废弃朱允炆这个毛还没长全的黄口小儿。”秦王朱樉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自己深为得意的美髯。
“据属下所知,目前掌握朱允炆罪证最多的,除了邓小妹以外,主要是沈家的两个儿子,沈月云和沈瑆云。而就所掌握的信息推测,朱允炆在榨干沈家后,会立马将他们打入死囚。”
“那个坏胚子现在手上的权力都这么随心所欲了吗?这么容易就把一家人都送进大牢?”秦王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朱允炆这个人心机深得很,他早早就挖好了坑,利用梁氏的案子,把奸夫顾学文的岳父沈万三拉下水,从而连坐沈氏一族。沈家在年前已经被抓进去一回了,朱允炆勒索到银票后就把他们给放了。但依朱允炆的性格,沈月云掌握那么多惊天的秘密,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活口的。”丁长使认真地分析道。
秦王捋髯沉吟了片刻,说道:“丁长使对沈家的事最了解了,那么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保护这两位重要证人呢?”
“属下认为,朱允炆在刑部即便再权势熏天,也不可能上来就把两个孩子直接问斩,正常只能是下死囚牢后等待秋后问斩,”
听到这儿,詹绂突然插言道:“那还不是要被杀,早晚是个死!”
丁长使并未理会他,而是接着说道:“属下只是想跟殿下确认一下咱们预定扳倒朱允炆的时机,如若就是近几个月的事,那么我们只需要确保其在狱中的安全即可,等到利用完这两个孩子,到时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们何干?”
秦王称赞道:“丁长使所言极是,放心,本王是不会等到秋后再算这笔账的,只要我们前期的计划都顺利展开,那么朱允炆这个黄口小儿整个夏天都不会好过,只要是他倒了,余下的也就都不是事儿了。”
“殿下,绂有不同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
“那个沈瑆云乡试的文章我是看过的,篇篇堪称上品,不出意外,不久后的会试他势必亦在三甲之内。”
“詹尚宝的意思是……”
“殿下,卑职的意思是我们正值用人之际,似此等的人才,绝不在皇甫修之下,我们何不救其于水火,为我所用呢?保下他,对我们而言,那可是一箭双雕的绝佳选择呀!”
“有道理,詹尚宝果然有眼光。既然朱允炆并不知这个沈瑆云掌握那么多的秘密,他就不会太过于针对,我们也好施救。而一旦保下这个沈瑆云,再加上他和丁长使这层亲密的关系,他必将感恩戴德地为我们效力,在京城内又多一员干将,何乐而不为呢?”
丁长使踌躇了片刻,言道:“沈瑆云的才智的确是人中极品,此中的利弊属下也并非没有考虑过,但是殿下,这些年下来,有一点我始终没能参透,因而不敢冒然拔用此人。”
“丁长使有何顾虑,咱们一同听听。”
“这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殿下听说沐窈想让她儿子沈月云去给太子的儿子当伴读,因而命我设法投在沈家门下。原本是想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成为沈月云的管院,没成想我刚进沈家不到一个月,月院突然更换管院,我自然是竞争不过那个在沈家干了多年的姬伟,因而也就错失了大好良机。巧的是瑆院的管院也在同一日消失了,说是没能看管好沈瑆云,致使其从高处坠下,于是畏罪潜逃了。此事我觉得蹊跷,但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是其一。其二是,听说沈瑆云当日摔得极重,整个京城的名医都无人能救治,沐窈不惜长途跋涉,亲自送其到云南的药王孙处医治,这才保下一条性命,”
詹绂插言道:“这也没什么呀,正常啊!”
丁长使没理会,接着说道:“沈瑆云在云南沐府养了足足三年,沐窈再次亲自前去接回。奇怪的是,如此大费周章地施救,不知为何,在从云南返京的路上,沐窈就开始对这个当时才十几岁的孩子下毒手,没得手后,回到京城更是变本加厉。现在想来,这个沈瑆云命也是真够大的,这些年都不知是怎么活过来的!”
“沈瑆云乃妾室所生,妻不容妾子,也是常有的事。”詹绂再次评论道。
“听说丁长使曾多次舍命相护,否则,那孩子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用的。”邓小妹忍不住说道。
“确有此事,若非丁长使有担当,不但我们的重要人证会殒命,同时还将断送一条有关朱允炆的重要信息渠道。”
“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懈怠。沈家对于沈瑆云的态度令人费解的不止于此,起初是想尽办法阻拦他去参考,而当沈瑆云取得乡试的亚元之后,沈家的局势骤变,不仅沈员外取代沐窈,把持沈家大权,连带沈瑆云的地位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沈家不但不再打压他、迫害他,反倒把沈瑆云当成了整个沈家未来的希望,对他百般呵护。”
“那是一个即将踏上仕途,且前途不可限量的大树,又有谁不想抱着呢,况且那又是自家的孩子,没什么好奇怪的。”詹绂仍旧不以为然。
“里面的确有诸多看上去不合逻辑的地方,你后来的调查是否有所收获?”
“回殿下,有的。此前沐春扶柩送沐英回京下葬时,我收买了他的一名随从,特意让他回云南打探此事。一个月前刚刚发来消息,说是从沐府一个已然回家养老的老奴嘴里打听到,沐家有个资格较老的乳母,是沐英续弦的耿氏从母家带来的,极其擅长男孩儿幼时的管教。因而耿氏所生的沐晟,以及沐晟的儿子沐斌皆是由这个乳母抚养长大的。沐窈是耿氏的幼女,仗着母亲的百般宠爱,在生下长子沈月云后,便把这位乳母特地从云南给请了来,让其精心培育自己的儿子。”
密室内的烛光一时间全都打到了丁长使的脸上,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丁长使担心自己讲得有些太过繁琐,令秦王感到厌烦,为了缓解尴尬,他举杯敬道:“兴先行饮下此杯,殿下随意。”
丁长使放下酒杯后接着讲道:“这个乳母最多能留在沈家两年,可偏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是发生了意外。”
“怎么,把孩子摔到了?”
“还是孩子得重病了?”
……
听到大家在那胡乱猜测,丁长使连忙摇摇头,继续讲道:“别瞎猜了,你们猜不到的。”
“那是……”
“是沈员外有一日出去应酬,喝多了酒,很晚回来后还非要去看自己的儿子,结果……结果当时不过二十几岁的沈员外,竟然对个五十几岁的乳母起了邪念,硬生生把个将近暮年的老太太给抹了个干净。”
“难道那个沈瑆云……”
“不可能……”
“没错,就这么寸,这个老乳母还真就怀上了。沈家和沐家都丢不起那个人,于是沐窈不情愿地给沈员外纳了个妾,也就是沈瑆云名义上的生母王氏。”
“哈哈……这倒真是难得的丑闻!”秦王朱樉笑得合不拢嘴。
詹绂再次发表不同意见:“依我看,沈员外可不是喝多了,不过是借着酒劲,发泄多年的怨气罢了,那个沐窈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霸道。可是那个乳母为何不打掉这个孩子呢,想不通!”
丁长使终于有一次赞同了詹绂,点头说道:“是啊,如此一来,当真是好好羞辱了一番沐家。估计这个沈员外早就打好了算盘,看准那个乳母儿子早夭,没有子嗣,定然会保住孩子。”
“有点意思,如此一来所有的谜团倒是都解开了。”秦王捋髯说道。
邓小妹惊叹道:“富贵人家还真是奇葩!”
“不是富贵人家奇葩,而是他们玩的花。”詹绂言罢,又独自饮下一杯。
秦王见詹绂已有了明显醉意,且该交待的事情也都交待差不多了,于是让邓小妹扶詹绂去红窟休息。当那二人离开密室后,朱樉方才跟丁长使说道:“绂心高气傲,难于管束,丁长使可要费心了!”
“殿下放心,属下自有办法约束他。”
“哦?”
丁长使看出秦王仍旧放心不下,于是言道:“此人好争嘴上之利,可见其很在乎他人之看法,既重名节,有沽誉之嫌。”
“既然他沽名重誉,那为何孤让小妹送其去红窟,他却没有半句推托之词呢?”
“这正是属下要讲的后半部分。由此可见其好色,而他之所以未推托,是因为此前殿下必然已经在红窟招待过他,他知道红窟之地十分隐密,不可能为外人所知,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好,丁长使果然有见地!”
“事后把服侍过詹绂的红衫女送至京师,属下自有办法让其服服帖帖。”
“这个好办,这个好办,哈哈……”秦王朱樉爽朗的笑声尚未散去,他转而一本正经地询问道:“父皇率百官祭天的日子就快到了,乌鸦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殿下,按您的吩咐,已经由西安和北平两地分别秘密运往京师南郊,不日即将抵达。”
“嗯,那就好,只要保证好这两个源头,到时父皇倒查之时,本王才脱得了干系。”
“这个殿下尽管放心,不查则矣,只要是查,倒霉的必然是晋王和燕王。”
“晋王那边近期可有什么动作?”
“咱们的人盯得紧着呢,晋王还是和以前一样,热衷于搞攻城及作战武器的研究,只是最近又加了项牛羊的随军繁育供应,每天忙得是不亦乐乎,没发现有什么别的异动。”
“这个老三对带兵打仗痴迷成性,他每次领兵出征都极度危险,好在父皇英明,总是把老四派去协同作战。否则呀,他一旦要是起了谋反之心,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一点圣上会比咱们想得周到,我们无需多虑。”
“丁长使所言极是,来,咱们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酒肉无度,喝得那叫一个畅快。正事既然已经谈完,那么只剩下欢乐了,酒足饭饱之后,秦王提议道:“丁长使许久也难得回来一趟,本王说什么也要带你体验体验红窟的绝色魅力,那可是京城任何一所青楼都无法企及的!”
“殿下的保密工作当真是无人能及,这红窟不仅避开了锦衣卫那帮狗杂种的视线,连属下也未能听闻半点风声,佩服,佩服!”
闻言,秦王得意道:“哈哈哈……欲成大计,还想风流快活,保密自然是头等大事。哪能似我大哥那般,在父皇身边不敢稍有逾规之举,出去一趟统共就那么一个姘头,还被他亲儿子给挑了出来。但有什么办法呢,有父皇在那极力维护,他就不但可以立得上牌坊,连好名声也留下了。嘿嘿,父皇当真是偏心啊,仅凭大哥那些个子虚乌有的证据,又是要废除孤的王爵,又要赐死孤之爱妃。而老大呢,做了那么多坏事,却又怎么样?依旧是给安排得体体面面的。算了,不提这些个糟心事,咱们走,找乐子去,本王新近淘来了罗刹国的五朵金花,乃同时诞下的五胞胎,而且全是纯纯的雏儿,一会儿赏你跟孤一同享用。”
“全听殿下安排,哈哈……”
丁长使随秦王离开密室,走进一条灯火通明的地道。里面不但不简陋粗糙,而且建造得十分考究。拱形的穹顶上不规则地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粉红色晶体,在烛光的辉映下好似夜空中闪亮的星宿,两侧的黄土墙壁陡直平整,墙面规律地间隔绘以壁画,皆是以朱砂手绘的各种体位的春宫图,看上去如同一方方鲜红的印章,别具风味。地上铺的是从南海运来的金沙,踩上去柔软舒适。以此铺道,除了美观舒适以外,还有防人盗入的功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本王的这个红窟一共有八层,在整体上每一层是以北斗七星的方位布局的,别看这里面不见天日,但每一处却是通风良好。由于西安天气略显干燥,因而在地下会感到十分舒爽宜人。”
听着秦王在那侃侃而谈,丁长使突生一个疑惑,于是问道:“殿下,既然您这红窟共有八层,那么除去天枢、天璇、天玑等七层,还应该有一层啊?”
“哈哈,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丁长使这双慧眼!不错,这七层是本王用来招待贵客的,而另一层则是本王自己享用的,同样是依照星相中的北极星的方位布局的。那七层孤今日就不带你参观了,咱们直奔主题,去本王的北极宫。这处密所,孤还从未带贵客光临过,以后也不会,也就你丁长使独有这份殊荣了!”
“属下真是荣幸之至!”
红窟里面如同迷宫一般,如若没人引领,肯定是要迷路的。丁长使跟着秦王朱樉七转八弯地走着,不多时,在一处隐密的角落,门口两方翠绿的荷叶上赤足站着两位迎侍,每人身上仅着一件红色的连体薄纱开衫,曼妙的身形可一览无遗,粉嫩的肤色更是诱人遐想连篇。仅仅这两位迎侍的姿色已经令人想入非非,里面藏着的五朵金花是何等娇美,完全无法想象。
两人步入北极宫的大门后,展现在面前的是一间奢靡的方形温泉汤室,由汉白玉打造成的圆形浴池,正中的南向是金屋藏娇的蜜室,东西还各有一间休息的卧房。
“丁长使,咱们今晚就不沐浴了,随本王直接进去一同验验货可好,共享这罗刹国的五朵金花,哈哈……”
“殿下能如此看得起卑职,带属下见识到这北极宫的无限风华,已是感激不尽,还哪敢与殿下同入,恕卑职不敢冒犯!殿下请进,属下在此恭候!”
“你这是哪里的话,说来岂不生分,本王既然带你来了,又岂有让你于门外聆音焚火的道理,快快随孤进去。”言罢,秦王朱樉拉着丁长使就往里面走。
“殿下,当真是万万不可,还望殿下给卑职留条后路,属下今日是绝不能与殿下同进的!”
“好吧,孤也不勉强你,那就待本王先去打个头阵,完事了你若再行推辞,本王可是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你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属下绝不侮命,哈哈……”
秦王独自进入蜜室后,丁长使由侍女服侍着进入温泉沐浴,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便躺在安乐椅上直接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起身走到蜜室边上竖起耳朵听去,里面的春乐之声仍是此起彼伏,荡人心神,令丁长使的一颗心瘙痒难奈。他本想溜达几圈,浑身上下却是越走越觉燥热,于是取来桌上冰镇的西瓜,直接干掉了大半个。
大概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正当他觉得无聊之极的时候,蜜室红通通的大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只见秦王满面潮红,由两个长得完全难以分辨金发碧眼的少女扶着走了出来。
“本王今晚兴致奇佳,让丁长使久候了,快去,快去,这外国妞当真是受用之极。孤就不陪你耍了,先行休息去了。”
“殿下早些休息就是。”
原本强健的身躯似被抽筋去骨,刚刚穿上的干爽的睡衣,也很快被汗水洇透。瞧着秦王的背影,丁长使不仅生出一丝忧虑,虽然他知道这几乎只是朱樉唯一的缺点。
担忧仅是一闪之念,待秦王朱樉整个汗涔涔的身子被关进东侧的卧房,丁长使迫不及待地走进蜜室。所见令他眼前一亮,虽说五朵金花仅剩下三朵,却仍旧有那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迷乱之感。
三位金发少女身材一般的高挑,穿的皆是蝉翼粉色绢丝连体开衫。细看去却是各有不同,发型上有两个辫儿、一个辫儿的,还有一个是披着头发的;而绢丝粉衫也有淡粉、亮粉和丹粉之别。但不管怎样,那薄薄的蝉衫之下若隐若现的白皙,曲线的波澜,激荡的浪花,以及那白里透着红的足,是任何男人都是无法抵挡的。
丁长使在花丛中尽情地追逐嬉戏,畅快地吮吸着甘露,聆听着清泉的呜咽……已是许久没这般放松过了,他宁愿永久地神游于丛花之中,沉醉在令人微熏的花香里,于肆无忌惮的暴风骤雨下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