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也是个好物件。”
萧松劲戴上手套打开檀木匣子,抬眼看着郜星文说。
“叔叔喜欢就好。”
郜星文礼貌地笑笑。
萧松劲从匣子里拿出个长筒形的布袋,解开袋子收口的系绳,小心翼翼地把卷成一轴的画纸取出来。
他把画轴放在羊毛毡上打开,萧景阔和龙珮妮的脑袋立即凑了过来。
画作底部是两块墨色的峥嵘巨石,两石之间清泉流淌;左方巨石后,有数杆朱竹葳蕤而生,右侧有“斗室南窗竹几竿,曈昽晴日不知寒。风标只合硏朱写,禁得旁人冷眼看。作于一九九零年元白启功”三十九个题字,以及两枚朱色的印章。
“哎呀!哎呀!”
萧松劲两只手掌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激动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惊叹不已地数着题字个数说:“一,二,三,四……三十九个字!这在启功先生的画作里,差不多能算题字字数最多的了吧?
好哇!好哇!启功先生不论书法还是国画,构图比例都是看着最舒服的;一九九零年,这已经是启功先生的创作后期了吧?绘画和书法技巧都臻于纯熟了,佳作啊,佳作。”
萧景阔低头仔细端详了半天,撇了撇嘴说:“字写得确实是好,筋骨隽秀;可感觉画作就一般——笔触不够精细,还不如郜星文画得好呢!”
萧景阔瞬间脸红脖子粗,勃然大怒道:“你懂个屁!少在这里臭屁乱放的!‘画得一般‘?你画个一般的来给我看看!”
“我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说句大实话了吗?”
萧景阔大声叫屈道:“对于老爹这种‘你行你上’、想堵住别人嘴的强盗逻辑,我也只好套用一句现成的话了:‘我评价个电冰箱,自己还得会制冷啊’。”
“我最恨不懂装懂、瞎鸡巴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人!”
萧松劲气呼呼地说:“你才学了几年国画?还是整天溜号、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的那种混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地点评一代大师?你不懂就闭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瞎逼逼!”
龙珮妮推他一把,又气又笑地说:“当着星文的面呢,麻烦你这个当爹的,也多少注意点风度,教训个儿子,怎么还粗话、脏话一齐冒出来了?”
萧景阔坐直了身,把郜星文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看着萧松劲的眼睛,针锋相对地说:“郜星文学了十几年的画,作品还得过许多奖项;他本人也因为画画好,被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录取了。
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你知道吗爹?每年全球只招收八十名学生,是所殿堂级的艺术学校——那郜星文总该有资格评价了吧?”
他又一捅郜星文说:“郜星文!你来点评点评!”
郜星文斜眼瞅他一眼。
“对!星文,你来专业评价一下,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上课。”
萧松劲象急于找人评理似的,也鼓动郜星文说。
“启功先生的书法成就,确实是在绘画成就之上。”
郜星文有些为难地开口说:“一九九零年,那时的启功先生,已经是七十八岁的高龄了;在这样一个年纪,受视力、腕力所限,都很难画出特别纤细的线条了。
启功先生画过的竹子作品,我看过三十几幅,最喜欢他八三年的翠竹图和八四年的竹兰图。
我个人觉得,启功先生不论是绘画还是书法,最高成就的作品,都诞生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
萧景阔立刻象得到了官方认证,洋洋得意地弯起唇角看着老爹笑。
萧松劲脸上有些挂不住,故作威严地呵斥儿子说:“你得意个什么劲?星文这是在拿启功先生自身的作品做比较,只说这不是启功先生的巅峰之作而已,可那也绝对不能用‘一般’这个词来形容。
我最看不上你这副妄言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