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乱阵脚
罗布乐多2025-07-21 10:532,214

   一场各怀心思的家宴散去,深深庭院之中,几盏灯亮起,几盏灯熄灭。

   书房窗纸,倒映出沈昭伏案的剪影。

   研墨提笔间,沈昭思虑万千,写下明日要呈给官家和太后娘娘的感恩折。

   静念园中,小河塘内仅剩的几株晚荷垂头耷脑地浸在黑漆漆的死水中,燥热的秋风送来阵阵蛙鸣,扰得人耳根子发痒。

   今晚,司夫人的绣阁,比外头更加憋闷。

   挥手撵走绕着纱灯飞舞的一只小金龟子,徐嬷嬷接过梳头丫鬟手中的檀木梳,在梳齿上细细地抹了些茉莉油,轻手轻脚地替主子梳起发尾。

   “娘子,那位今日也算是知些规矩,没敢在娘子你的面前端什么王妃娘娘的架子,可是对咱们这些老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您是不知,在城门口时她那个气派。”徐嬷嬷一边为司夫人梳发,一边试探着道。

   城门接人,徐嬷嬷被沈云珠借势威慑而心中不平,于是便想着趁机在司夫人面前挑拨几句。

   “多嘴。”司夫人面色阴冷,声音发哑。

   细看铜镜,发现自己额上又冒出来的一道浅纹,司夫人再也压抑不住烦躁的心情,突然抬手取下头上挽发的沉香簪,“哐当”扔入妆台上的首饰盒。

   脆响声中,司夫人垂眸盯着盒中珠玉头面,半晌不语。

   珍珠云月钿、白玉灵芝钗……,因沈昭素来不喜奢侈,数来数去,司夫人能拿得出手来装点门面的头面首饰,也就那么几样。

   其中最为司夫人所珍视者,乃是她四十岁生辰时,沈昭感念于二十年夫妻相伴之情,特意请名匠制来送她的一枚喜鹊登枝青玉镯。

   这镯子润泽剔透、雕工精湛,且又是夫君相赠,司夫人自然是十分爱惜,每每扣在腕上时都多加小心,生怕磕碰。

   然而此时看见此玉镯,司夫人面上却露出几分苦涩的自嘲。

   只因方才家宴之时,她瞧见沈云珠右手腕子上戴着一对精美的和田白玉镯,其玉质温润如脂,光华内隐,抬手撩袖间衬得沈云珠腕间肌肤莹似霜雪,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

   最可气的是,递茶的丫鬟不小心磕碰到之时,沈云珠也浑不在意,一笑而过。

   如此一比,司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自沈云珠进门起一直憋着的一股邪火,自然就被徐嬷嬷几句话就给撩拨了起来。

   “你们算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她用得着跟你们客气。就是我,……”司夫人抬眉,阴阳怪气地将“我”字咬得极重,后半句话则被她银牙咬碎,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

   今日家宴上,沈昭竟然绕开了她这正头娘子,让沈云珠一个晚辈坐到了他的手边次座,第一箸菜,也是亲自夹了送至沈云珠碗碟中。

   看着沈云珠将那胡椒羊肉尝了一口,沈昭方才点头,示意其余诸人动筷。

   沈昭这番举动,除了刻意亲近沈云珠之外,也是在告诫司夫人,生父继母的身份,在皇家恩旨下,不过是泥塑的锣鼓,喊得却敲不得。

   彼此退一步,敬三分,才是相处之道。

   但沈昭越是如此偏重沈云珠的身份,司夫人越是心生危机。

   因今日憋在胸中的这一口气无从发泄,司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教训徐嬷嬷道:“如今她是半只脚踏进瑞王府的人,阖府上下,谁敢不敬。你们要是真招惹了她,我也不好明着保全你们。到时候是打是杀,都是你们的运气。”

   “娘子教训的是。奴婢们是那个台面上的人,敢去招惹她。”徐嬷嬷挨了训斥,也不见变脸,反而笑嘻嘻地放下手中木梳,给司夫人轻揉头皮,转了话头儿:“娘子,按太后娘娘的旨意,要是瑞王点了头,宫中算准了日子,这位可就该出门了,她的这份儿嫁妆,您可早做打算。”

   “我今日仔细瞧了,这位就是看着富贵,那些入得眼的东西都是太后赏的,唬人的罢了。她自家马车上卸下来,能抬进门的物件儿,可真不多呢。”

   见司夫人不接话,徐嬷嬷将嘴凑近司夫人耳边,压低声音道:“虽有皇家聘礼添妆,可府中该出些什么,娘子您心中有数,没得如那后街吴侍郎家那般,陪嫁出门一位姑娘,就把全家都给掏空了的道理。”

   提起吴侍郎嫁女,司夫人心头一颤,转头凝望窗外摇晃的树影,嘴角紧绷成一条细线,眸色也更加的幽深。

   对沈云珠,司夫人可不单单只是因与许玄章的旧怨而心生恨意。

   如今有些名声和财力的人家,都大兴厚嫁之风,恨不能把自家出嫁女儿从生至死的所有物件都给置办齐全了,如此姑娘在婆家方能挺直腰杆儿做人。

   前些日子,吴侍郎豪妆嫁女之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猜到司夫人心中所想,徐嬷嬷转动眼珠儿,玩笑地道:“吴侍郎家大娘子亲生的只有这一个独女,剩下的一儿一女都非她自己所出。这位吴小娘子和他家大娘子一般性情刚烈,婚事又是回嫁舅家英昌伯府,听说是这母女二人有商有量的,不但带走了她母亲的嫁妆,还分走了家中大半家产。您说这好好的家底儿未留给家中子孙,倒教个姑娘占了去,这不是惹人笑话。”

   “家底儿?是该盘盘家底了。”听着吴侍郎家的笑话,想到自家如今的局面,司夫人难免有些物伤其类。

   收回视线,司夫人眉头深蹙,下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的妆盒。

   无人比她更清楚,这看似高门的沈府,到底有多少家底。

   当年沈昭入京时一无世家大族庇护,二祖宅田产可依,一步一步从穷翰林做到二品参政,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且沈昭在官场之中虽然看似游刃有余、步步高升,却未曾似某些人般大肆贪腐自肥,而是于进退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既八面玲珑,又不结党营私,这种微妙,连司夫人这枕边人都疑惑,沈昭,这到底在图什么。

   “夫人,咱们府上在通安大街连着的那五个大铺席,还有东西门外的两个田庄,真要算起来,那可都是……”,徐嬷嬷偷偷瞧着铜镜中司夫人的脸色,欲言又止。

   “是什么!”一听这话,司夫人咬牙把徐嬷嬷不敢说的话给说完:“你是不是想说,我管了府中这么些年的账,那房契、地契上的名字仍是许、玄、章?”

   拈起青玉镯戴在手上,司夫人神情古怪地转着手腕细细观赏,嘴角渐渐泛出一丝冷笑。

   当年能迫使许玄章舍下这份嫁妆,换了襁褓之中的沈云珠,如今,岂能又落入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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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王府做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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