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树叶落在胡连脸上,他那总是带着算计的小眼睛里,此刻竟燃着近乎狂热的光。
“宁哥儿你的上限,不该是这小小的黑熊岭,更不该是朝廷的一官半职。这天下,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胡某不才,愿为方总执鞭坠镫,草拟文书,追随左右,助你成就大业。”
方宁没说话,静静地思索。他并不确定胡连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还是说有什么圈套之类的。
胡连看到方宁沉思,也并打扰,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方宁的面前,就好像是下属面见上司一样的恭谨。
好一会儿之后,方宁才抬头盯着胡连的眼睛,说道:“胡连,你可知道,你这是在赌博,你可是要把自己身家性命压在我方宁身上,代价可能是你根本无法承受的。”
胡连冷静地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胡连自认为还是有点眼光,如果连宁哥儿都没法在这个时代出人头地,那么胡连就更没有办法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建功立业,甚至连活着都是奢望。”
“与其混吃等死、碌碌无为,还不如放手一搏,搏一个功名利禄出来,搏一个彪炳史册出来。”
方宁站起来,双手伸出,按在了胡连的肩头上,认真地道:“胡连,你可知道,你这种投资,完全是盲目的。”
“有道是追涨不追跌,现在的我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户破落户,可没有你说的那么远大的目光想法。如果跟着我,注定要荆棘满路,艰险异常,生死未卜,更别谈功名利禄,彪炳史册了。”
胡连一呆,反问道:“投资?追涨不追爹?什么意思?”
方宁哈哈大笑,道:“反正,你跟着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不多。不如,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推荐给安定宁将军,相信宁将军必然会重用你。”
胡连摇了摇头,道:“宁勿缺确实是个英雄人物,但他为人方正,桎梏颇多,可以为将,未必能为人主。”
方宁这次更认真地看着胡连。
“胡连,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确实,我已经说了,我要的是从龙之功。”
“你的意思是我是龙?”
“九龙峡谷的谷主,已经是九龙至尊,难道不是龙?”
方宁听到胡连说的这个理由,吃惊地大张了嘴巴。
九龙峡谷,是当时方宁临时的避难所,后来逐渐发展成了九龙商号的雏形,没想到,如今竟然被胡连别有深意地解释为了九龙至尊。
“好。我也不多说了,多说了好像我方宁是个伪君子了。不装了,摊牌了,我还真有点想法,但这个想法能不能成功,能走到多远,我可是一点都没有信心,就算是这样的话,你还要跟着我?”
“胡连愿意跟随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胡连竟然撩起了下袍,跪倒在了方宁的身前。
方宁吃惊,急忙搀扶。
但胡连动也不动,挣扎着说道:“既然是主公,就要有上下之分,君臣之别,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你这叫我主公,我听着也是有些别扭啊。”
方宁挠了挠头。一直以来,他也就是在《三国》这样的影视剧里听到,如今面对面听人称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主公是个称呼,但规矩不能破。若主公不喜欢这个称呼,可以换一个称呼,主上、君上……”
方宁摆了摆手,道:“别别,这些我现在可承受不得,要低调,不能高调。装逼的,总是死的很惨。这样吧,以后呢,你就叫我方总吧。”
胡连睁大眼睛,被方宁的一些现代词汇给震惊到了。
“请问主公,何为总?总兵、千总、把总之流?难道主公的目标只是想成为一方总兵不成?”
“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跟你理解的差不多,但这个总呢,可以是总指挥,总司令,总经理,反正就是一个挺大又挺广泛的尊称,叫我方总就可以,平时在外人在的时候,叫我宁少就可以。”
胡连还在思考方宁刚才说的“总司令”“总经理”之类的词汇含义,一时无法理解,但脸上的敬佩之色更浓。
“果然不愧是主公,不,方总,妙语连珠,字字珠玑。”
“我怎么觉得你有奉承拍马嫌疑呢?”
“不,都是肺腑之言。既然方总接纳了胡某,胡某有三策,想说与方总听。”
“胡大哥请讲。”
胡连轻咳两声,指尖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这三策,得按方总眼下的处境来论。上策,需借朝廷之势。”
“方总那信誉券的法子,听闻大太监沈青报给陛下。你可借着这由头,请求进京面圣,把法子献上去。以陛下对钱袋子的看重,定会召你留在身边为他做事,这便是‘天子门生’的由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
“京都世家如林,方总可攀附其中一家,比如掌管户部的崔家,娶他家女儿为妻。有了天子信任,再得世家助力,便能借朝廷名义巡查地方,慢慢把兵权、财权攥在手里。等根基稳了,或学霍光辅政,或学曹丕逼禅,天下便是你的。”
方宁笑着说:“胡大哥说的轻松,那世家怎会轻易与我结盟?”
胡连微笑着说道:“世家大族也是人,他们要养活的人口极多,利益纠葛也极多,要的就是利益多多。以方总的能力才能,能帮他们敛财,能帮他们打压对手,他们自然愿做这顺水人情。何况方总年轻,又有军功,本就是块好料子。”
“那么中策呢?”
“经营北疆。”
胡连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圈,一边画一边说道:“九台城、上阳城,这两处是北疆咽喉。方总可求王婆娑或宁勿缺,讨个守将之职,把黑熊岭的人都迁过去。一边开荒种粮,用信誉券盘活商路,一边编练私兵,把王德发、贺子丹等信任的人扩成精锐。”
“与草原部落暗中贸易,赚他们的战马牛羊,对朝廷则哭穷要粮要饷。老皇帝身子骨不好,几位皇子早就在暗中较劲,等京城里乱了,方总便可自称‘北疆都护’,握军政大权。到时候想进兵中原,便挥师南下,想守着一方,便割地称雄,谁也奈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