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世政愣住。
“他的天赋，是什么？”司马世政问。
“他的天赋，是他的心狠手辣。”周国舅叹道，“陛下从前的事迹，咱们也略耳闻一二。
他登基以来，杀戮颇重。
他的功绩，都建立在血腥上，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肉被污染。”
司马世政震惊不已。
他的神色复杂。
父子俩各怀心事。
“......陛下让你去保护他。”周国舅突然转移了话题，“咱们的船队，是要往南洋去，还是要北行？”
“我先去趟南方。”司马世政道，“南方有渔村，那里有渔民，渔船众多。
若有危机，渔民帮衬，可以保我一条命。”
周国舅点点头。
他们父子商量着。
周亦凝则睡了一觉醒过来，正巧碰到了宫里的内侍，说要请她入宫吃饭。
“陛下说，要赏赐我。”周亦凝笑眯眯道。
周亦凝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又娇滴滴的，总是笑容灿烂。
“哦？”周亦凝的乳母笑着问。
“我救了陛下的女儿啊。”周亦凝骄傲说。
乳母失笑，捏捏她的脸颊。
她又问：“是不是陛下赏赐什么珍贵的玩具？”
周亦凝摇摇头，又露出几分狡黠。
她笑嘻嘻道：“我也猜不透陛下的意图。
不管怎样，他赏我了，就是好事。”
“是啊，您快去吧，省得迟了，又有人抢着送礼。
陛下最爱收人贿赂了，他最爱钱财，又贪心。”乳母道，“咱们小姐是他唯一的侄女，又是公主，他肯定疼惜的。”
周亦凝抿唇微笑。
乳母叮嘱她，道：“您去了宫里，不论什么事，都记得忍耐。
您还是个未出阁的闺秀呢。”
“知道啦~~”
周亦凝换上宫装。
乳母又替她挽发，插上珠翠，带她去乾清宫见驾。
乾清宫里热闹非常。
皇帝在宴饮。
周亦凝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身边，簇拥着三五个美貌的妃嫔，皆是盛装打扮。
“臣女参见陛下！”周亦凝恭敬跪地行礼。
众人见周亦凝如此乖巧，都有点惊讶。
这孩子，怎么一改之前的跋扈嚣张？
她虽然还是那副娇憨模样，可她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任性胡为，而是规矩端庄，甚至有种与众不同的矜持。
众人对她有点另眼相看。
“免礼。”皇帝温声说道。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虚扶了下周亦凝。
“陛下，我们家陛下有一件新衣裳，特意叫奴婢拿过来给陛下试穿。”周亦凝身边的女官笑吟吟，把手里捧着的锦盒递给了她。
皇帝笑道：“你这是孝敬朕吗？”
女官忙道不敢。
锦盒里，放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绣金线云纹，胸口缀了红色流司马穗子，华丽无匹。
皇帝看了眼，眉开眼笑：“你有心了，起来吧。”
他把锦盒收下。
周亦凝站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她仍是满脸的单纯懵懂，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笑，很讨人喜欢。
“陛下，我想出宫逛街。”周亦凝道。
皇帝诧异。
这么快就想出宫？
“好。”他答应了，又叮嘱她，“不许惹祸。”
“遵旨！”
皇帝笑了笑，吩咐司礼监，准备马车。
司马世政也跟着皇帝去，并未留下。
他今日来找元澄，就是探听消息，如今探听到了，他也算完成任务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调皮捣蛋？”马车上，周国舅问元澄。
元澄道：“爹爹误会了，凝儿没闯祸。
她不惹事，就没事。”
周国舅蹙眉：“这是为什么？”
元澄就把昨夜，周玉姝被劫的事告诉了父亲。
司马世政当初说元澄谋逆，不过是一场戏言。
他们两个人是朋友，彼此信任的朋友。
司马世政对他坦诚过，说了元澄当年的遭遇。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司马世政道，“你不仅仅是个商贾，你还是个英俊儒雅的读书人。”
元澄苦涩笑了笑。
“......你和玉姝的事，我和你母亲也知道。”周国舅沉默半晌，轻声说道。
他顿了下。
似乎想起往昔，他又笑了笑，“我当年和你娘也有过一段。”
他语气里，有丝伤感。
元澄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们都老了，过去的恩怨，随风散去罢。”周国舅说。
他没再提及旧事，只是问元澄：“陛下召你入宫，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
周国舅便沉默。
他们父子俩，沉默坐在车厢里。
周国舅想起当年的荒唐事，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俩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思维很简单。
他们崇尚忠义、忠于祖宗社稷，忠于君王。
所谓的忠，是不掺杂其他杂念。
他们没有私欲，也没有私心，一颗心只向着朝廷，不掺杂其他。
周国舅和元澄是很好的朋友，却不太赞同元澄的做法。
他劝元澄不要造反。
元澄坚定否决。
元家世代为将，元澄的外祖乃镇西大将军，他不能背负这样的骂名。
元澄也知道周国舅的担忧，但是他必须要争。
他的理由充足。
他是元氏嫡孙。
元氏是武勋出身，他的父亲是镇守关防的将领。
他的叔伯兄弟们，全部死在战场上。
如果元澄不继承元氏的江山，那么这片疆土就会落入外戚手中。
到时候，外戚势力强大，对大魏的影响极坏。
他的理由充足。
哪怕被人耻笑，他亦要坚守自己的理念。
况且，他不是没有退路。
他现在是皇帝最倚仗的大臣，只要他不犯错，皇帝就不会废掉他。
“……你还有你的妹妹们。”周国舅道，“你若是有什么事，谁护着她们？你的妻子、女儿都要跟着你吃苦。”
元澄不置可否。
“陛下，我有分寸，爹爹莫要担心我。”元澄道，“我先告辞了。”
他离席，匆匆离去。
司马世政也没多耽搁，跟着走了。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这么多年不曾纳妾。”周国舅叹气。
皇帝则笑了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去哪里？”马车里，周亦凝问司马世政。
“我带你去买衣料首饰吧。”司马世政笑着道。
周亦凝摇摇头。
她对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
除了皇室，京都贵族圈子里的女眷，每次选衣裳首饰，总有各式各样的花样，让她挑选。
她从前没机会，如今有了皇帝的允诺，自然要好好利用，挑些合适的。
“我想去南边。”周亦凝突然开口。
司马世政愣住。
司马世政的表哥李广，在南边建立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是他们家的私兵，专门保卫他和他的妻子。
司马世政和周亦凝成亲几年，也不曾见过他的家人，只有一位表哥常伴左右。
表哥叫李广。
“……我去瞧瞧他。”周亦凝道。
司马世政微讶：“你怎知道他在南方？”
“我猜的啊，你们不都说了嘛，李广在南边。”周亦凝道。
司马世政失笑，摸了下她的头发：“凝儿，你聪明了不少呢。”
“是吗？”
周亦凝高兴得笑了。
司马世政又道：“我们一块儿去。”
周亦凝道好。
他们到了城郊。
李广是个很严肃的人。
这点，像元澄。
元澄的性格内敛，他的冷酷，和李广如出一辙。
周亦凝远远看着李广的营帐，有点害羞，又有点紧张。
“......等我们回了家，我给你画画像，挂起来，叫人瞻仰一二。”司马世政笑道。
周亦凝道：“谢谢舅舅。”
她拉住了司马世政的袖子，不肯松开。
司马世政低眸，温柔凝视她。
这样美丽的女娃娃，是他疼爱的外甥女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周亦凝突然问他。
司马世政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