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媛打开房门的时候穿着睡衣，皱巴巴的睡衣上写着“掐死灰姑娘”。她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咬完指尖咬舌头，以为自己做了个离奇的梦。
香帅把她按到沙发上，随后站在她面前，用飞快的语速和混乱的逻辑说明了来意。
“唐小姐，我知道这样做太荒谬了，但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不，应该说必须试一试。我一直想做这件事，每天都想，一有空就想，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希望你帮帮我。”
“你是谁呀？”唐媛媛慌乱地站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香帅瞬间领悟了自己的唐突，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对冲进她房间的陌生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即便他是香帅。
“我是香帅。”香帅再次把唐媛媛按到沙发上，不过这次他的力气很小，仿佛在征得她的同意。
唐媛媛使劲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惊吓还是惊喜都太突然了，她似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我是香帅啊，就是那个……你知道吗？”香帅以为唐媛媛没认出自己。他又唱又跳，还摆了一个造型，最近他在好莱坞大片里出演主角，那是他的招牌动作。
唐媛媛拼命点头，她不是粉丝，不是花痴，可是香帅真的又香又帅，香得让她不敢靠近，帅得让她不敢直视，似乎这么做是一种大不敬的亵渎。
“我认识你，我一直想去听你的演唱会。”唐媛媛稳定了情绪，但说出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唐媛媛心里想说的是，你真是香帅啊，快让我抱抱，让我捏捏，快和我来个45度自拍。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永远的贵宾，无论演唱会，新片发布会，还是其他的活动……总之，任何我出席的公共活动，第一排永远有你的位置，而且永远免费。”
唐媛媛使劲咬着嘴唇，她不知道该尖叫还是趁机扑过去，赚一个又香又帅的拥抱。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我也知道你是唐媛媛唐小姐，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我看到一条微信，说你帮别人找回了初恋，说你有一种奇妙的魔力，我想请你帮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用“可爱”来形容自己，唐媛媛有些绝望了。
“帮你找初恋？”唐媛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香帅有无数的朋友数不清的粉丝，他想找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
“我最喜欢她跳芭蕾舞，那个时候她就像一只骄傲圣洁的白天鹅。我每天都做梦，每次都梦到一只圣洁的白天鹅朝我飞过来。”
香帅坐在唐媛媛身边，如同老友一般讲述了他的初恋。七年前，香帅刚刚出道，那个时候他还是穷得一件衣服穿四季的舞台剧演员。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来自俄罗斯的女孩，她是个多才多艺的留学生，她会跳芭蕾，懂得绘画、音乐和表演。她无私地帮助了初出茅庐的香帅，也许现在看来，她不是优秀的演员，但她把扎实的基本功全部教给了他。还有她的爱。他们像是两个小糖人，日日夜夜黏在一起，他们彻夜讨论艺术，朵颐彼此的激情和浪漫。
“当时我们从来没有谈过将来，甚至都没想过。可能是我不敢想，现实太甜蜜，未来太遥远，也太可怕。”香帅痛苦地摇着头，“不，是我没有想过，她……”
当年的香帅有很多不良的坏习惯，他熬夜睡懒觉吃垃圾食品饮食毫无规律，是俄罗斯女孩帮他建立了健康的作息生物钟，强迫他健身，吃绿色食品。她不止一次说过，她培养出了精品好男人，不知道将来谁来享他的福。香帅不以为然，他觉得在一起便是永远，手牵手便是永恒。
“她回国之前，我忽然红了。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忽然红了以后把我搞得手忙脚乱，我顾不上再像以前那样和她黏在一起，直到她离开的时候，我才明白了，我们要分手了。她喜欢中国的武侠小说，她叫我无忌，我叫她小昭，我太傻了，为什么这么称呼？张无忌和小昭最后没有在一起。她走的时候我整个人还在走红的兴奋中，直到她登上飞机前，哭着大喊无忌，无忌……我才明白……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什么都没说，没有承诺，没有她在俄罗斯的联系方式，什么都没有……我除了会梦到白天鹅，什么都没做……我他妈就是头猪！”
“后来呢？”唐媛媛用力握着拳头，似乎力量能让她想出拯救他的办法。
“没有了。她回国以后没有联系我，我也找不到她。我真的是头猪，六年了，我天天想她，可是从来没去找她。”
香帅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带苦笑，望着唐媛媛。唐媛媛也放下了手机，她找到了他所说的，司徒老总在“冒牌天使”上发的那段话。
“你说的那个人，她找到了初恋，是和我多少有点关系。不过她那么写是因为她太高兴了。”
唐媛媛把帮司徒老总找初恋的经过和盘托出。她不忍心看着香帅就这么绝望离去，她尽量说得详细，尽量多说一些，似乎说的足够多就能挽救他的绝望。
香帅确实绝望了，他说了声“我知道了。打扰你了”。他站起身时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唐媛媛用力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我保证……”
“没关系。你还是我永远的贵宾，我已经答应你了。”香帅故作轻松地说：“今天来见你是我应该做的，是我应该为她做的，我欠她，欠那段感情太多了。我觉得，我没去找她是自己在逃避，我害怕她恨我，害怕找不到她，更害怕找到她以后她不理我，我怕的太多了。我真的是头猪。”
“不不不，你别这么说。我都恨死我自己了，我要是真有那种魔力就好了。”
“你有一种让人倾述的魔力，你很安静，第一次见你就想跟你说知心话。再见，我永远的贵宾。”香帅把名片递到她的手里，转身准备拉开门的时候，头一下撞在了墙上，他踉跄了两步，几乎摔倒。
唐媛媛终于尖叫起来。她似乎看到了小树林外失魂落魄的司徒老总，似乎看见了她在刹那间衰老。
“等等。”唐媛媛鼓足勇气叫住了拉开门的香帅：“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我是香帅，我保证。”
“再说一遍。”唐媛媛咬着嘴唇，给自己下了决心。
“我是香帅。”香帅有些焦急，似乎急着逃离出去，寻一个没人的地方放肆地倾泻绝望的痛苦。
“我没有那种魔力，但是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唐媛媛用香甜的微笑鼓励他，“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有个地方让你印象最深刻，去试试吧，也许有用。你们一定会花好月圆。”
“真的？”香帅又一次激动起来，“其实你有那种魔力对不对？你刚才是在考验我？”
“我是说试试看。”唐媛媛惶恐地解释着，“试试也许会有收获，不过什么都不做肯定一无所获。”
唐媛媛的喊声追赶着香帅，但还是被甩开了。他已经冲了出去。
香帅离开后，唐媛媛内疚的哭了。哭累了，她就睡着了。她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心情沮丧的时候能够迅速入睡，醒来后便会露出香甜的微笑。
唐媛媛哭的时候抱着她的加菲猫。它是一只像她一样可爱的毛绒玩具。唐媛媛有加菲猫，香帅却什么都没有，他哭的时候只能抱紧肩膀。
哪里的印象最深呢？香帅回想着他和俄罗斯姑娘相处的日日夜夜，舞台、酒吧，还是承载了无数欢乐的爱巢？不，统统都不是。他印象最深的是她哭着离开，一遍遍喊他无忌的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看着车窗外辉煌的灯火，香帅的眼眶逐渐湿润了。六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悲伤，他骂自己笨、自己傻，骂自己丢掉了最不该丢掉的初恋。哭了一阵，他开始懊悔。六年来，他每天如履薄冰，从未在媒体前说过错话，做过错事，但悲伤让他今天干了一件蠢事。其实不止是悲伤，六年来他每天兢兢业业，唯恐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从而影响自己的星途。他为工作付出得太多了，他如今只有工作，没有生活，身边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互换利益的商业伙伴，他的压力太大了，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横冲无忌，爱耍爱闹爱恶作剧的毛头小伙子，不再拥有快乐和舒畅的心情。他没有朋友，更没有恋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同行影星，他都无法相信对方给予他的感情是纯粹的，是完全出于爱的，他相信那是一种变相的利益交换。可是他也是肉体凡身，需要普通人的生活，需要在某个人面前撒娇耍赖口无遮拦。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唯一拥有的快乐的时光是和俄罗斯女孩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快乐，需要爱，所以他想找回俄罗斯女孩。他想要快乐，太想要爱了，所以当他得知唐媛媛能帮人找回初恋的瞬间，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陌生的唐媛媛值得信任吗？也许明天他将成为娱乐头条，这个笑柄将跟随他终生，会成为无数人的谈资。无数的人会骂他作秀，而唐媛媛则会一夜爆红。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出卖别人隐私，为自己谋利的人。
香帅无从知晓唐媛媛是“毁”人不倦的糖球球，他只知道机场之行已经给他酿成了大祸。香帅直奔唐媛媛住所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导演拨通了几个记者电话，他说几百人的剧组整装待发，自私的香帅却辜负了几百人的心血，扼杀了几千万人民币的投资，他这么做只是要去见一个胖丫头，去做一件不可思议的蠢事。记者们立即出发了，他们不相信有哪个明星守身如玉，他们不相信有谁从不犯错。香帅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要爆出惊天秘闻，他们要剥光香帅，要用赤裸裸的香帅撑开世人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明星，这就是娱乐圈，这就是所谓的好男人！离开唐媛媛住所的时候，香帅已经收到了消息，如果他就此罢手，声泪俱下地告诉记者们，他去看望一个处于弥留之际的粉丝。他愿意赔偿剧组的损失，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决不能辜负粉丝的期望，尤其在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如果这样，危机便不会成为危机，反而成为他本人，成为正在拍摄影片的噱头，然而他说不管，不管，我要去机场！去机场的路上，他的罪名彻底坐实了，记者们的车子远远跟在他后面，他的任何解释都会换来舆论新一轮的轰炸。好小子，他竟然拒不认错，还狡辩，还欲盖弥彰，他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为了和胖丫头约会竟然丢下了工作，他太没有品位了，怎么会喜欢一个胖丫头？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难道有了私生子？
“回去吧。”香帅虚弱地嘱咐司机。他绝望了，什么都不会出现，没有奇迹，没有初恋，没有俄罗斯姑娘，有的只是任性带来的恶果。
香帅说话的时候，车子刚好停在机场出口。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出了机场。那不正是俄罗斯姑娘，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白天鹅！
旋转，旋转！香帅抱着他的爱拼命在地上旋转，他要永远和她黏在一起，永远，永远！
俄罗斯姑娘在旋转中哭泣：“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当然，当然了！”香帅在旋转中哭泣：“你是回来找我的，对吗？”
“当然，当然！”俄罗斯姑娘如同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有人拍照，有人上前找他签名，有人想索取一个吻。香帅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一手牵着他的爱，一手打着电话。他打电话给助理，打电话给导演，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人，他说我要结婚了。他说不管不管不管，老子要结婚！
“冒牌天使”这个公众号得到了众多的关注，香帅也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他是一个旁观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寻找俄罗斯女孩的请求发布出来，寻找不知所踪的初恋，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白日梦。
香帅离开机场后万分激动地发了一条微信，他称赞唐媛媛是善良美丽的女孩，是拥有魔力的天使，她那句“花好月圆”能帮所有人找回初恋。短短的几个小时，微信只有三个好友的唐媛媛迅速走红，短短的几个小时，太多的电话耗光了她手机的电量，短短的几个小时，她从默默无闻的糖球球变成了炙手可热，人人想都结识的初恋天使。
司徒老总找到初恋的瞬间，她怀疑过这件事是否和白日梦公司有关，但很快便否定了，香帅找到初恋的时候没有想到白日梦公司，更没有想到那个微信公众号“冒牌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