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媛的世界全乱了。
今早出门前,唐媛媛以为只有被微信耗尽电量的手机乱了,出门后她以为只是手机和妩媚的保洁姐姐乱了。上了公交,她意识到出行线路也乱了,到了公司,她发现工作完全乱了,司徒老总和公司的模特们也跟着乱了。堵在公司,想找回初恋的各路神仙散去后,唐媛媛花了三个小时才冷静下来。下班前她侥幸地以为混乱已经结束,她可以一如往常地回家,一如往常地用酣睡治疗内心的烦躁,可是她错了。因为她的世界彻底乱了。
范丽丽是有个经验的吃货,但凡她知道哪里有美食,即便千山万水,山上挂满了锋利的刀子,水面燃烧着熊熊大火,她也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她是个御男无数的女神,无论她走到哪里,无论看到她的男人结婚与否,都会与她搭讪,寻求暧昧的可能。她告诉唐媛媛,食欲和性欲是一样的,占有欲和食欲、性欲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想占有初恋。唐媛媛如今被称为了“初恋天使”,在欲望和占有欲的驱使下,会有无数的人向她发起进攻。为此,范丽丽不顾唐媛媛的反对,坚决要护送她回家。
“我就是个肉球球,谁还能跟我耍流氓,不会觉得油腻吗?”唐媛媛觉得范丽丽小题大做。
“你现在不是肉球球,是铁球球,所有人都变成了磁石,都想把你吸过去。要是有个外星人或者霍比特人之类的请你找初恋,你不要太惊讶噢。”范丽丽高举着插着吸管的空咖啡杯。
范丽丽带着唐媛媛离开公司后,到不远处的油炸臭豆腐摊位买了一份臭豆腐,大饱口福后她一边嚼着大蒜,一边往空咖啡杯里加满了辣椒油、蒜汁和芥末油。她挎着唐媛媛朝前走了几步,瞬间又跑回去,朝瓶子里加了酱油、醋、白糖和味精。
“加加加,随便加。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明星呢。我这儿还有孜然要不要?”卖油炸臭豆腐的小丫头抓起手机,对着镜头纠正自己的微笑。
“你干吗?吃料理啊。”唐媛媛忐忑地看着范丽丽手里的咖啡杯,它被握在范丽丽手里的时候变成了一颗炸弹,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家伙会被炸成酸甜苦辣咸的猪头。
“这个比防狼喷雾管用。战斗吧,球球!”
看着兴冲冲、大步流星的范丽丽,唐媛媛忽然意识到,范丽丽哪里是要保护她,分明是要去血洗一条街。
她们在公交站站了不到五分钟,在等车的人群迅速分成了两拨,一拨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以玩手机的姿态掩护自己进行偷拍。另外一拨只有两个人,唐媛媛和范丽丽。唐媛媛四处张望,似乎想找个时光之门钻进去,避开这些赤裸裸的目光和细碎的耳语。
“打车走吧。”唐媛媛躲在范丽丽身边,可是她太圆了,苗条的范丽丽根本遮不住她。
“干吗打车呀?让我也享受一下明星待遇。”范丽丽说完,竟然朝人群挥挥手,仿佛她此刻正走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朝着远处欢呼尖叫的影迷打招呼。
“你是上帝派来弄死我的吧?”唐媛媛咬牙切齿。
唐媛媛被生不如死地围观了十分钟后,公交车终于来了。除了一对耄耋之年的老夫妻,围观人群竟然集体让路。唐媛媛窘迫得满脸通红,她不是伤残人士,不是孕妇,凭什么享受这种待遇。范丽丽伸手把她推上了公交,还摆出一副当仁不让、理所应当的派头。
“都干吗呢,上不上车?那个,小……”公交司机嚷了两句,看到上车的唐媛媛的时候硬生生把“胖妞”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那个姑娘,上车吧。”
唐媛媛还没说完,公交司机迅速拿出两枚硬币投进了投币箱:“小姑娘长的真可爱,就冲你这么可爱,我请客。”
“你就请天使坐公交啊。”范丽丽紧随其后:“我是天使的经纪人。”
“请!我都请了!”投币箱里又传出了两声清脆。
在公交车上,不管对方是否有兴趣,范丽丽向所有人逐一解释她是唐媛媛的经纪人,下了公交,只要有人注视唐媛媛,她便立即以经纪人的口吻和对方沟通。
“我是初恋天使的经纪人,想签名得跟我打招呼。
“哎哎,想合影就说呀。干吗偷偷摸摸的,我是天使的经纪人,今天天使心情好,免费和你拍张合影。
“别贼头贼脑的。是不是想让初恋天使帮你找初恋?可以啊,我给你留个电话,我是她经纪人,跟我谈吧。”
唐媛媛忽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她本想避开麻烦,打着护驾旗号的范丽丽却到处给她招惹麻烦。幸亏路不算远,到了居住的小区门前,唐媛媛顺理成章地请范丽丽打道回府。
“刚当了天使就耍大牌?也不请我去你的小窝坐坐。”范丽丽的脸上写满了怨与恨,“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球球,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利用一下大鼻子可以,你可不能真让他当你的经纪人。咱们是闺密,有好事儿,你不能落下我。”
“我倒是不想落下你,可我不是什么天使!”唐媛媛没想到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范丽丽不是帮她排忧解难,而是加入了压迫她的行列。
“你可真轴,怎么还说这个呀。我跟你说,大鼻子有钱,咱们可以先靠他把名气打出去,等到你真的红得发紫了,咱就不用了他了。你想啊,你跟着他,他要分走你百分之五十的利润,我给你当经纪人,只要百分之十。这是从经济角度计算的,咱们再从其他角度,我是你闺密,你不否认吧?你敢否认,看我不打死你!你我是闺密,你信得过我,我还是女的,可以随时保护你,跟你说啊,以后你去厕所我都跟着,这才叫贴身保镖。”
“好好好,我知道了。”唐媛媛只好暂时答应。她太了解范丽丽了,如果她不答应,范丽丽会和她纠缠到地老天荒。
唐媛媛初到这个城市,所以她没有朋友,她的平凡和自诩高贵的模特格格不入,所以她没有朋友,但她总会有朋友的,因为她是人见人爱的唐球球。范丽丽一直没有朋友,因为她永远是掠夺性的动物。唐媛媛的世界是球形的世界。她不仅身材圆润,更有一副宽容厚道的心肠,烦恼和忧愁难免会和她碰撞,但只是暂时的擦肩而过。范丽丽的世界是强食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人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原始状态,只有得到与失去,遗憾的是,失去时她会烦躁恼怒,得到时也体会不到快乐。
范丽丽的人生标准就是做女人。做女人就是要做最完美的女人。懂美食、会打扮、善解人意,善解人衣都是必不可缺的。做女人,化妆、美容、整形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她要做最好的整形,否则和男人上了床,胸不能碰,臀不能摸,不仅扫了对方的“性趣”,也让她的魅力大打折扣。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耳朵都做过整形,她还做过祛斑、除皱、美齿、美胸、吸脂手术,她对热玛吉、音波拉提、玻尿酸之类的太熟悉不过了。但她不是“钓龟族”,她不会刻意去追求男人,她是愿者上钩的美人鱼,她只需要做好完美女人,优质的男人和完美的人生便会不期而遇了。愿者上钩是个长远计划,也许很快,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完美的女人不仅要有靓丽的外型,如果再有优秀的事业作为陪衬,她的身边将汇集更加优质的男人。范丽丽的人生虽然充满了失败,但她的最终目的是得到,她不会放过“初恋天使”这么好的机会,她要得到,无论谁跟她抢,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球球,我觉得你是有那种能力,你忘了,咱们吃过的那两个‘篮球’?”范丽丽说完立即否定了自己,“估计不是,我也吃了。你吃黑的,我吃红的,我今天试了好几次,让我初恋回来吧,根本不灵。不说了,我走了。”
“我觉得和‘篮球’也没什么关系。”唐媛媛说话的时候范丽丽已经走远了。
范丽丽的手机响了:“喂,牛总,我不想去,泰国菜有什么好吃的,整天‘萨瓦迪卡’,还有啊,那家泰国菜号称都是从泰国招来的厨师,你说会不会是人妖?人妖做的菜怎么吃啊……”
走进住宅小区的唐媛媛又遭遇了埋伏在路上的各种奇葩,以及各种“偶遇”各种“邂逅”。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好不容易摆脱了人海追踪,好不容易摆脱了楼下妩媚的保洁姐姐,一道白光却从窗前闪过,一个青年男子高举牌子,像吊尸一般在窗前晃动,牌子上写着:“初恋最美,天使万岁,请天使帮我找回初恋!”唐媛媛惊叫着逃出房间的时候连房门都忘了锁。
站在小区里唐媛媛才缓过神,青年男子应该是清洗高层住宅玻璃的“蜘蛛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