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成从脚边提起来一个口袋,伸手递了过来:“给,赵总!”
我没有去接,“什么?”
“十万块钱!”郑家成塞在了我的怀中,“赵总,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别嫌少!”
“什么意思?”我看着郑家成问。
“赵总,这些年你红火,带领我也赚到了钱,我舅舅也得到了你老岳父不小的帮忙……”郑家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等了几秒,见他不继续说,大概猜到了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
“然后呢?”我问。
郑家成笑了,脸上带着冷漠。
“赵总,你对我和我舅舅的恩情,我们永远记得,不然今晚我们也不可能冒着得罪两位政协主席的风险花大钱把你们捞出来……对吧?”
“说下去!”我说。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嘛总要往前看……”郑家成继续说。
我打开了面前的塑料袋,里面是红染染的十万块钱。
“赵总,也不要嫌少,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的!”郑家成非常确信地对我说。
“明白了!”我打开了车门,和小海一起下了车,然后一把将那十万块钱砸了进去,“郑总,替我谢谢你舅舅!”
“赵总,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么还跟钱过不去?今时不同往日喽……”郑家成在车里说,满脸都是笑。
我和小海走出了县派出所,一路往工业园区的厂房走。
其实,今晚我组织一个饭局是带着目的的。
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找郑家成,不为其他的,想让他那一把小海。
也不用多,两千万就行。也不是给,是借。定个期限,那块地是抵押。
到时候,小海还不上,地他收走就是。未必就能够赚,但绝对不会让他吃亏。
如今的郑家成绝对不差钱。
当然了,郑家成也不是不舍得拿钱,一出手就给了十万……
谁会一见面就给十万块钱呐,我真该谢谢他啊……
凌晨的沧阳,越往南走就越旁,工业园区就是一大片的厂房,多数还是闲置。
沧阳一个群山环绕,常住人口不超过五万年,县区人口四十左右的小地方,能够什么工业?
仅存的几个产业那都是靠着政府的项目扶持资金活着,根本不盈利……
风吹在我的脸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极了我被冤枉偷钱,出家出走的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无处可去,想到了死。
这次我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失败了,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我和小海并排着走,不时就有一辆车呼啸而过,强劲地划破黑夜的寂静……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些人没有一个好鸟!”小海气呼呼地骂的。
“是我交友不慎!”我说。
“这些杂种,当初几乎都是跪舔你……”小海说。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古都是这样!”
“唉……这个社会怎么了,一个好人都没有!”小海低着头,非常沮丧。
我递给小海一支烟,再去烟盒里面拿烟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我们就两个人换着抽一支烟,一路走到了园区厂房里。
小海去开灯,打不开,因为跳闸了。检查开关后发现没有跳闸,也不是片区停电,周围还有厂房保安亭亮着灯。
“他妈的,这群杂种!”小海骂了起来。
厂房欠了电费,被人家断了电。
好在小海有一个手电筒,一束光在明晃晃的产房里面,映照着两个巨大的身影。
我们并排躺在地铺上,一动不动像两具尸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海问我。
我半晌说不出来话,有什么打算?
是啊,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一无所有了。
小海也很快一无所有,我们又成了难兄难弟。
来沧阳之前,我的心情还不错的,
毕竟身上装着小海给的一百万,我以为小海还是大老板。
而且我相信以我和郑家成的关系,只要我开口,随随便便就能从他那里拿几千万。
再加上张斌县委办主任的位置,我有本钱还有关系,从政府手里在拿点工程来做,一切从头开始……
可现实给了我狠狠一记耳光。
人性是丑陋的!
辉煌时候认识的朋友,多半是靠不住的。
如今我只觉得前程一片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
小海半晌没有说话,回应我的驶入雷鸣般的呼噜声。
听着小海的呼噜声,我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脑袋里面很乱,各种人各种事各种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从我的脑海里划过……
夜色寒凉低沉,亦如我的心情。
怎么突然就走到无路可走了?
那种从高山摔落谷底的失落、惶恐、屈辱、不甘几乎将我整个人彻底淹没。
迷迷糊糊之间,我见到了张先生。
我终于又见到了张先生。他走到一条路上,就在我前面不到五米的距离。
我冲着他大喊,他却毫无反应。
我冲到了他的面前,“张先生我走投无路了……”
张先生只是看着我,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张先生给我指条明路吧!”我哭喊着,但张先生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站在一片山上,好像什么都不看清楚,但我知道是在山上。
又好像有人在我的耳边说话,说我是在韩云娟老父亲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