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一夜,我的弟弟才从那张石床上醒来。
他的脸色惨白像是一张纸,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变成淡灰色。
他躺在石床上,看着我半晌说不出来话。
阿勒邱给他喂一种药粉,是用酒冲服。
我没有制止,骨族好些习俗都是突破常理,但有奇效。
喝下药粉,大概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他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他挣扎着要做起来,我赶紧伸手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他坐在石床上,喊了我一声哥,喘息了半天。
“先不要着急说话,我陪你坐一会儿!”我对他说。
“哥,我在黑烟中看到了你,你穿着一身道袍,很像张先生……”
他很艰难地对我说。
“道袍?”我疑惑了起来,“我穿道袍是什么意思?”
这次我来高寨村可不是单纯地来叙旧的,我是来问前程的。
是想大蛇神给我指条明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可是,可谁知道上山来会碰到蝎子这种突发情况呢?
或许这是天意吧……
“我没有看清楚,或许也不是你……但是一定是看见了一个穿道袍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事,我,我一定可以看得清楚!”我弟非常的内疚。
“或许这已经足够!”我安慰我弟。“如果是关于道袍或者道门的事,大蛇神未必会明示!”
我想起了张先生之前对骨族信仰的推测,对我亲弟弟我也没有必要隐瞒。
“张先生认为,你们信仰的大蛇神极有可能是远古大神蚩尤!而道法的始祖可以追溯到九天玄女,二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冲突,但并不是正邪冲突!”我说。
我弟看着我,只是茫然地摇头。
“我有种感觉,骨族的根基在这里。但对面的金属矿快将山都挖空了,政府也一再让我们搬迁,据说荣江县城安置小区都盖好了……一旦骨族离开了这里,大蛇神之力将会彻底消失!”许久后,我弟语气中带着愁闷地说。
“不会的!大蛇神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信心十足对我弟说。
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只剩下了感慨,如果是一年前,我或许能够想到办法来帮助他们。
最不济我可以花钱买下这个金属矿,然后不开采。
但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我弟神色变得非常委顿,他大概也知道大蛇神并不是万能的神,有许多事都是无能为力……
其实,我的内心世界远比我弟惆怅,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又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完全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得不到大蛇神的指引,我应该到怎么办呢?我又能去哪里?
去沧阳?和小海一起睡在厂房里?我做些什么呢?
回江丽市,回去又干什么?我在江丽市已经一无所有……
不去沧阳又不回江丽市,那我何去何从?
骨族高寨村此刻更像是我的家,在这里我的亲弟弟,还有那么多的亲人……
可是,我真要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过完这一生吗?
躺在骨族高寨村里的木板床上,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有的时候身体是非常疲惫的,但就是没有任何的困意。
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大白天又开始昏昏沉沉,坐着就可以睡着,躺下去就会睡不着……
我开始不想喝酒,也不想吃肉,没有了胃口。
我弟也发现了我糟糕的状态,也知道我心中的苦闷。
他背着我给赵尚钢打了个电话,他知道赵尚钢至少有几千万的存款,希望赵尚钢给我拿一部分钱,让我东山再起也好,衣食无忧也罢。
但他不知道我和赵尚钢后面发生的事情……
结果可想而知,在电话里面赵尚钢将我弟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弟给赵尚钢打电话的事,还是曾媛悄悄告诉我。
她说,赵尚钢是愿意把钱给我弟弟的,让我做做我弟的工作,哪怕是看病的名义,从赵尚钢手里先拿个几百万。
我听了只有冷笑,我的确需要钱,但绝对不是赵尚钢的钱。
我就是饿死在外面,也不会要他一分钱!
我实在是在骨族高寨村待不住了,而且我也有新的思路。
大蛇神其实指明了方向,张先生的道袍,或者张先生本人穿着道袍……这就是衣钵传人的意思。
张先生走了,可是他有三个徒弟。
大徒弟在省城声名鹊起,据说是什么周易学院的院长。
这位置的人,以我现在的身份是高攀不起了。
但张先生的二徒弟是个瞎子,距离张先生他们村也就四五公里的路程。
瞎子这类算命人,是天缺体质,必定异于常人。
相当于上帝为你封闭了一道门,必定会为你开一扇窗……
有了目标,我就闲不住了,开始出发。
依依不舍的骨族高寨村的亲人告别,我走的这天,我弟坐在轮椅上送我到了高寨村口。
我挥手跟他告别。
他满脸愁郁,这一次他伤得很重,十七次蝎子伤害中最重的一次。
他一个星期以内都是吃不下去东西,就靠阿勒邱给他喂药粉。
我其实应该多留一段时间的,至少要等他好一些再走。
但我的心乱了,在这里整夜整夜地失眠,东西也吃不下去,每天还莫名其妙地烦躁。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我弟走的时候给我塞了五千块钱,我不要他就硬给。
骨族高寨村其实最缺的就是钱,但他们也基本不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