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偏西,阴云积厚,凉飕飕的风,直往行人裤腿中灌。
随风飞扬的白色绒毛,是如羽若尘的柳絮,伴随着春风肆意飘散。
一群褐色的麻雀从路边一棵柳树上腾起,倦鸟归巢无惧风雨。
杜文阅亲自送走最后一位成衣店的客人,直至车行已远。
脸上堆着的笑容已经僵了,她揉了揉双颊缓解了酸胀感。
转身回到店里。
孙礼对杜文阅压低声音,说:
“女子商业互助会的协理连心在客室等候多时,东家现在见她吗?”
临深站在杜文阅身侧,他在杜宅睡了三天,醒了便来了成衣店,告知杜文阅自己是被夏至随身携带的香囊刺激,沉睡了三天。
杜文阅若有所思的走在前面,难道真是因为香囊?
夏至的香囊确实与众不同。
杜文阅曾特意问她,什么香?味道如此特别。
夏至并未细说,只说是她长白山师傅调配,自小带在身上,百毒不侵。
难道自己和临深对香囊的反应是宿醉?
临深跟在杜文阅身后半步,她竟感受不到他半点气息。
成衣店客室内,坐着等候杜文阅的连心,个子娇小,颇有江南女人风韵,看着人畜无害,很是精致。
“成衣店生意真好。”连心见杜文阅走进客室,礼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目送杜文阅坐到主位,自己才坐了回去。
临深见了她,锁紧眉头,满脸的提防。
“好些日子没这么多客人,大约是因为能预订雨衣的缘故。
连心协理,抱歉,头回见,就让您久等。”杜文阅说的客气。
“生意好比什么都强。我等会儿又何妨。”连心的声音像洋人店里的奶油蛋糕,甜腻厚实。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一件,丝厂的赵太太催得紧,您这边是还钱还是给股呢?总要回个话。
二件,会长同意您入会,我给您讲讲入会条款。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协理。”
“请问,夏至呢?给赵太太还款的事,我们已经有了初步决断。”
“真是不巧,夏至已经离开女子商业互助会。就麻烦您把如何解决和我说说?”
夏至的离开,连心只是轻描淡写带过。
“夏至去哪儿了?”
“这我不知,女子商业互助会又不是牢狱,她自然来去自由。”
连心明显想结束关于夏至的话题。
杜文阅微微转头,立于她身后的临深立刻俯身,附耳过去,杜文阅在他耳边小声了句话,临深点头领命,走出了客室。
“杜老板这是何意?”见临深走出客室,连心不解的问。
“既然夏至不在商业互助会,之前的功夫也算是白做。
我看这样,我亲自和丝厂赵太太商讨后续,就不劳烦连心协理。”
杜文阅两手按在膝上,说的平静。
连心一怔,隐隐约约好像听出了些眉目来。
“你是不打算加入女子商业互助会了?”连心声音莫名有些喘。
“我从未想要加入女子商业互助会,只能谢谢冯会长抬爱。”杜文阅镇定自若,就事论事。
“哼!”连心从鼻腔里发出不满。
连心的手拍了拍自己粉红色的袄裙,眼神犀利,不似初见时的乖巧。
杜文阅料定了她不会走,两人在沉默中僵持。
半个时辰左右,临深回来,在杜文阅耳边低声说完,退回到杜文阅身后半步。
“连心协理,今天就先到此,我还有事。我请掌柜送你。”杜文阅下了逐客令。
连心应声站起,先一步站到杜文阅面前,她个子娇小,只到杜文阅下巴,梗起脖子,脸涨得通红。
“你敢对我如此无礼!”
“连心协理,我真的有事。你来成衣店为了两件事,第一,丝厂赵太太的还款,我会亲自去处理。
第二,入会,我志不在此,不会入会。
事情都有了答案,何来对你无礼?”杜文阅耐着性子又说一遍。
“杜文阅,我们走着瞧!”连心转身离开客室,未走出十步,猛的转身向杜文阅甩出一根银针。
临深眼尖,迅速向前窜出一步,利落的推开杜文阅,银针击中杜文阅身后的草花梨木椅。
临深难掩怒气,正欲追出,杜文阅伸手拦住了他。
杜文阅转身拔下椅子上的银针,平静的说:“威慑而已,告知我们不听话就此梁子算是结下。”
又追问临深:“夏至真的已经离开女子商业互助会?”
临深点头,难掩后怕,不敢想那根银针如果伤到杜文阅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夏至对女子商业互助会有感情,怎么会一声不响的离开?”杜文阅放下针,百思不得其解。
临深沉默。
心想,如果那根银针伤到杜文阅,自己大概会天涯海角的追杀连心。
孙礼走进客室,对杜文阅微微躬身,问:“东家,连心协理已走,她神色不对。”
杜文阅坐回主位对孙礼吩咐:
“让大家来,咱们把新的经营思路一起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