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时报》、《安东商报》、《安东民报》等报纸上都刊出了杜家成衣店的“开业广告”:
杜家百年老字号成衣店,择于农历二月初二日开张,各货齐备、喜迎光临。
黄历上并没有说这天适合开业,但却宜:纳财、交易、立券、栽种、捕捉、结网、取渔。
太阳升出地平线,旭日东升,光耀大地。
杜文阅一袭红衫,略施淡妆,神采奕奕,颇有东家贵气!
临深身穿深蓝色长衫,利落短发,丰神俊朗,立于杜文阅身侧,衬得杜文阅威仪十足。
吉时到!
成衣店的伙计们点燃开业吉炮,吉炮声震耳欲聋,十里长街不如此处!
客人们鱼贯而入。
成衣店店堂宽敞,设铺房、外堂、内堂、花厅、试衣房等营业场所,分别接待各种类型的顾客,对殷实顾客还开辟了赊销业务。
老孙头带着老甘,给杜文阅送来了开业贺礼。
老甘五十岁左右,虎背熊腰、肌肉健硕,声音沙哑抱拳恭喜杜文阅,杜文阅礼貌抱拳回礼。
老甘对成衣店做的工服赞不绝口,尤其袖口的迎春花十分别致,干活的大老粗都觉得很是雅致。
老甘边说边当场下单,定做夏季款式的工服。
往年夏季多是赤身干活,也没觉得不妥,如今码头比比皆是金发碧眼男男女女,再赤身干活,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想少花点钱,穿个舒适又体面。
杜文阅应下,老甘是个实诚的,当场交了定金。
一波人潮过去,成衣店内,人少了大半。
孔为雨和蔡岳成一起走进成衣店,见客人不多。
来到杜文阅面前,孔为雨的红包最大,安慰道:
“万事开头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文阅知道孔为雨是见店里顾客不多安慰她。
于是转开话题,下巴点了点蔡岳成。
孔为雨会意,嘴硬道:“就是普通朋友。你开店忙,没空陪我,交个新朋友而已!”
蔡岳成穿着笔挺的灰色格子西装,时尚的背头,唇红齿白、精神抖擞。
店内的女顾客频频向他侧目。
杜文阅见状,对孔为雨小声说:“棋逢对手?”
孔为雨瞄了眼蔡岳成,羞涩道:“是个有趣的人。”
杜文阅安排个伙计,陪孔为雨和蔡岳成去选衣服,自己则去招呼刚进门的其他客人。
杜文阅边招呼客人,边焦急的望向门外,正张望时,千玺阁的红香玉轻轻拍了下杜文阅的肩膀。
杜文阅回头,正巧与邱常君对视,嫣然一笑。
红香玉食指捂嘴,笑着推了推身边面无表情的邱常君问杜文阅:
“小姑娘,在等你情郎吧。”
邱常君没有走穴经验,首选了资格最老,最有人情味的千玺阁登台适应走穴。
没想到,这红香玉竟是红尘里的妙人,见过杜文阅后,劝了邱常君好几天。
念叨着,虽然咱们这身份上不了台面,但感情是平等的,人家小姑娘不顾流言的寻你,咱更不能辜负她,得报答小姑娘的情义!
邱常君骑虎难下,不来就成了红香玉眼中的负心人,调查阶段他不想得罪红香玉横生枝节。
百口莫辩,看着杜文阅,邱常君没好气:“我来了!”
杜文阅满眼喜悦,嘴角咧到了腮边。
让临深带着邱常君去花厅,附耳对邱常君说:“合作愉快!”
临深走在前面带路,邱常君看着临深背影,这少年身姿卓卓,是个练武登台的极好苗子。
杜文阅将红香玉带到大师傅尚虎跟前。
俩人一见,都愣了一下,红香玉嘴角颤抖,哽咽道:
“杜小姐拿着戏服来找我时,我就想,这世上只有尚师傅的手艺能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戏服!”
杜文阅见尚虎笑而不语,没想到两人竟是旧识。
红香玉喜极而泣,边抹泪,边对杜文阅说:
“杜小姐,尚师傅的祖辈,在宫里织造局当差,那是给万岁爷做衣服的!
我成名时,想求件尚师傅的手艺,却再没有他的消息!如今竟在这儿遇见!”
尚虎微微躬身,对红香玉轻声道:
“红老板,我听说过您寻我的事,那时我已进了杜家成衣店。
带进店的,只有手艺,名声都舍在门外。这么多年,谢您还记着我。”
红香玉轻叹:“我知道,您是为了还杜二爷的恩义,您这是高义更甚手艺!”
杜文阅听出玄机,纳闷道:“我二伯?”
正说着,店内传来一阵阵尖叫声,一群人冲进了成衣店,伙计们慌忙去门外维护秩序。
杜文阅连忙去查看。
原来,邱常君已在花厅坐下,花厅外围得水泄不通。
杜文阅挤进花厅,见邱常君面露不悦,俯耳小声对他说:
“邱老板,过了今天,全安东都知道您是个情种,心里只有私情,对您放松警惕,您查什么都便利。
若今天面露不悦,旁人难免猜测,你被吉庆楼逐出是另有隐情,恐怕对你格外关注!”
邱常君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心里别扭。
对杜文阅扯出不情不愿的笑。
临深将早已准备好的邱常君画报贴在正门最醒目的地方,画报醒目位置写着:
“开业当天,消费满六十大洋,可得邱常君签名画报一张。”
孔为雨和蔡岳成买了衣服,结伴往成衣店外挤,正纳闷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就听到有人说,邱常君在花厅。
两人往花厅挤去。
“还真是你!”蔡岳成声音大,花厅外都能听到。
邱常君作势要打他。
他假装受伤,往孔为雨身上靠!
孔为雨直愣愣看着邱常君,惊讶的问蔡岳成:“你们认识?”
蔡岳成拍了拍邱常君肩膀:“我们是兄弟!”
闻言,孔为雨兴奋的拽着邱常君的袖子,难掩激动的心情:
“邱老板!我是你的戏迷,我最爱你!”
邱常君慌忙抽回手臂,轻咳,缓解尴尬。
蔡岳成握住孔为雨的手,如临大敌似的,问邱常君:“你在这儿干嘛?”
这时,杜文阅走了过来。
拿着一沓需要邱常君签名的画报。
邱常君接过,无奈的埋头签名。
蔡岳成看看邱常君,又看看杜文阅,茅塞顿开,指着杜文阅叫道:
“你是我们邱老板一见钟情的姑娘!”
杜文阅、邱常君、孔为雨几乎是异口同声:
“什么?”
蔡岳成兴奋的对孔为雨和杜文阅说:
“邱老板打擂那天,我初见小雨,一见钟情。
他看着站在小雨旁边的姑娘,也是魂不守舍。”
蔡岳成得意一笑,问杜文阅:“那天,站在小雨身边,不就是你吗?”
杜文阅瞬间烧红了脸。
孔为雨看看杜文阅,又看看邱常君,若有所思:
“难怪邱老板只收文阅送的花,还和她拥抱,原来是一见钟情!”
邱常君站起身,忍无可忍,对蔡岳成低吼:
“你胡说什么!”
蔡岳成转头,看了眼花厅外排满的人,挑衅地直视邱常君:
“就算那天没有,今天呢?你从不参加商业活动,更不可能为陌生人站台。
除非,这个人,对你非常重要。”
蔡岳成完美将军,邱常君真是哑巴吃黄连,进退两难。
“我和邱老板只是朋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杜文阅急着辩解,倒显得心虚,真是欲盖弥彰。
“对不起,之前怪你有秘密瞒着我。邱老板喜欢你,你坦白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想想,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相爱,多幸福的事!”
蔡岳成听了孔为雨这话,猛咳了几声。
邱常君无力辩解,身体靠向椅背,有口难言!
这时,守在花厅外的临深将《安东时报》的记者放进了花厅。
记者直言要给邱常君和杜文阅拍合影。
孔为雨连忙拦住,也没有避开邱常君,道:
“文阅,合影就算了,你三伯那个老顽固看到,又要对你动家法。”
这话提醒了邱常君。
他站起身,不容置疑地对记者说:“不拍!”
记者怎会错过挖头条的机会,上前问邱常君:
“邱老板,您被吉庆楼惩罚停戏,是因为吉庆楼发现,你爱慕杜小姐?”
闻言,蔡岳成瞪大双眼,惊讶道:
“邱常君,你被吉庆楼停戏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我商量商量!”
记者见蔡岳成与邱常君很是熟稔,问:
“这位先生,您与邱常君是什么关系?”
蔡岳成拽拽西装,一本正经点头:
“我们是兄弟。从来都是别人追着他,他爱搭不理。
如今,为了杜小姐,他竟将吉庆楼都抛之脑后!”
听了蔡岳成的话,邱常君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无精神,紧闭双目,克制着,忍耐着。
记者见邱常君精神不济,邀请蔡岳成去做专访。
蔡岳成牵着孔为雨的手一同前往。
孔为雨想听邱常君的小道消息,跟着蔡岳成和记者离开。
杜文阅见额头爆青筋的邱常君,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临深又递给杜文阅一沓需要邱常君签名的画报。
杜文阅吞咽了一下,轻轻拍了拍闭目养神的邱常君,小心翼翼道:
“累吗?休息一下?”
邱常君闭目未语。
片刻,他无力的敲敲桌子,说:“放下,我过会儿签!”
晌午,成衣店门口还是门庭若市,寸步难行。
守在花厅外的临深,望着一身红衫忙前忙后的杜文阅,在人头攒动的店内,最醒目的就是她。
此刻,她脸红扑扑的,像极了红苹果。
杜文阅挪到临深旁边,低声问:“库房里的现货都卖了吗?”
临深点头,“库房现货早已清空,已经开始预订。”
听了临深的话,杜文阅松口气,望了眼,坐在花厅里的邱常君,对临深感慨:
“幸好有他!”
傍晚,邱常君婉拒杜文阅晚宴邀请,说是晚上还要登台不便久留。
红香玉与尚师傅叙了旧,红着眼与邱常君回了千玺阁。
邱常君走后,成衣店的客人也尽数散去。
关了店门。
孙礼向杜文阅汇报:
预订出百件长衫、百件春款毛呢裙、按照成衣店裁缝们的工作量已经超标,不能再接单。
杜文阅没抬头,拨着算盘:“好,咱们这开张还算不错!”
杜文阅和孙礼正说着,店门被扣响。
孙礼开了门。
进来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交了一百大洋,订做件规格很高的黑色长衫。
杜文阅翻看订单,落款处写着:段家二爷,段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