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泼的雨水,倾盆而下,声声巨雷打得大地颤动。
雨声大得听不清敬仁会馆里新上的曲目《逗新欢》。
邱常君改编《杏花春雨》,取名《清风江畔》。
冯敬嫌《清风江畔》太过雅致,改名《逗新欢》。
她说,大俗就是大雅,任谁都对别人被窝里的事最有兴趣,风雅的文字最需要俏皮的名。
冯敬虽给新曲目改了她满意的名字,又在全城做了宣传,首场演出却没见几个人买账,来到敬仁会馆听新曲的只有寥寥数人。
冯敬铁青着脸,皱着眉,紧绷的身体似乎随时要爆发,路过她身边,都要退开三步绕行。
周蒨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了想,说:
“兴许是雨太大,人少些也是平常。”
冯敬粗粗喘了口气,微微侧头,在周蒨耳边小声说:“人少,正好。你去办吧!”
周蒨浅笑不语,十分妩媚,目光落在台上笨拙的小花身上,恭敬的对冯敬说:
“已经妥当,您瞧好。”
后台一角。
周全瞧着台上邱常君竭尽全力托着跟不上节拍的小花,气得咬牙切齿,又瞄到冯敬和周蒨窃窃私语神色有疑,料想要出事。
台上邱常君投入吟唱:
香冷金樽,打翻在深秋,
江畔洪浪,长情难久留。
常念家书,最是深情难求,
日照如旧,离怀别苦谁救?
多少事,欲说还休,
喝一杯,不是悲秋。
狼烟冲天,生死一瞬间,
闯过阳关,梦中归家见。
行路艰难,心有归期可盼,
浪潮声声,人在他乡可安?
多少话,欲说还休,
永携手,不负春秋。
洗尽炎光,总有来日可求。
云舒水流,执手清风江畔。
......
邱常君早已察觉小花神色不对,首次登台怎会心不在焉。
他给足了小花动手机会,直到一曲将尽,小花终于向邱常君踢出了一脚,观众不会看到小花鞋底有机关,藏着冰冷锋利的薄刀。
邱常君神色微微一动,轻松躲开。
小花一击未中,目光有意无意的望向周蒨的方向。
邱常君了然于心,用极快的动作挡住小花。
眼前一黑,突然倒地。
台下寥寥几位观众,见状乱作一团。
周蒨连忙上台稳住局面。
“邱老板初登敬仁会馆,对舞台还不是十分熟悉,各位多包涵,我给大家来一曲,让邱老板回后台休息休息。”
邱常君被冯敬叫来的几个伙计抬到了后台,放到长凳上,他仰面躺着,面色如灰,生气全无。
周全抓住小花,押着她,跪在邱常君面前。
早就候着的大夫,看诊后,摇摇头,对冯敬说,尽快准备后事。
冯敬打发了大夫,对周全朗声道:
“头一回登台,钱都没挣到,就这么死了?速速把钱退回来,真晦气!”
周全早已泪流满面,手腕抹掉鼻涕,一把抓住冯敬的衣领,一脸寒气,恶狠狠骂道:
“你这不要脸的臭老娘们,我们班主要是死在敬仁会馆,我就杀光你们敬仁会馆的人!
邱家班说到做到!”
周全眼白全红,双眼冒着杀光,带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劲儿。
冯敬喉咙动了动,吞咽了下。
她一下又一下使劲,几次都没有挣脱周全的牵掣,对着门口喊道:
“快来人!”
推门进来几个护卫,见状向周全冲过去,周全一臂勒住冯敬的脖子,将冲进来的护卫一一打倒。
当护卫再冲过来时,周全红着眼,喊道:
“这次,我会杀人,你们冲过来一个,我杀一个,全过来,我一个不留,全杀!”
护卫被周全震慑,抿抿嘴,相互看看,默契的无声做了决定,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退出了房间,又轻轻关上了门。
冯敬不可思议的看着门被关上,扯着嗓门喊:
“废物,一群废物!”
周全咬牙切齿的将手臂越收越紧,冯敬呼吸受阻,仰着头,双手的用力拉扯周全勒住脖子的手臂,慢慢涨红了脸,双眼灌满了血丝。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小花,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别,别杀我,是她!”
周全用力甩开冯敬,冯敬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她指着小花,憋红的脸,边咳嗽边说:“只有他俩在台上,一定是她。”
小花早已吓得失魂落魄,面色苍白,听到冯敬的指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拼命的摇头:
“没有,没有!”
“就是你!”冯敬狠毒的冲着小花咆哮。
小花被冯敬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震,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迷茫地看着周全,有气无力的否认:
“我没有!”
不过是弃卒保帅,何必磨蹭!
冯敬做了决定,猛的拽住小花的脚踝,将小花的鞋甩到周全面前,指着鞋,理直气壮道:
“都是她,与敬仁会馆没有关系!与我更没有关系!”
周全捡起小花的鞋,在鞋跟处找到了机关,只要脚后跟稍稍用力,短刀就从鞋头刺出,很薄却很锋利。
周全指着冯敬问小花:“是她让你杀害班主的?”
冯敬惊道:“不是我!”
周全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花,等她回复。
小花无声的摇摇头,她抬头目视周全,抿着嘴,泪水无声的滑落,憋屈着:
“他明明躲开了!难道,真是我伤了邱老板?我对不起他!让我死吧,让我去向他请罪!”
周全牙齿咬得响,低声又问一遍:
“小花,是谁指使你伤害班主?”
小花跪地,魂不守舍,只是冲着周全磕头,连声道:
“是我伤了邱老板!是我!都怪我!”
冯敬见小花已经承认,对周全说:
“你大闹我敬仁会馆,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我还可以厚葬邱老板!算是敬仁会馆仁至义尽。
小花是凶手,自然不能饶了,你想怎么处理,由你!”
周全握紧双拳,正要背起邱常君,冯敬开口阻拦,道:
“我说了,我会厚葬邱老板!后面的事,不用你管!”
周全单手抓住冯敬衣领,仿佛要捏碎她。
冯敬倒是气定神闲地面对发怒的周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时,一队警察推门进来,列队站好,最后走进来的是警察局的姚队长。
列队警察用枪指着周全,大声呵斥:
“放手!”
姚队长看了眼躺在长椅上的邱常君,对冯敬说:
“既然人是在敬仁会馆出的事,据我们了解,邱常君也没家人,后事你要妥善料理!”
周全冲警察局姚队长喊道:
“人还活着,说什么后事!再说,邱家班都是家人,怎么就没有家人了?”
姚队长不屑于和周全对话,对身边的警员点点头。
警员走过去给周全戴上手铐,周全奋力反抗几个警员一起压住了他。
姚队长对冯敬说:
“既然大夫都说了,要准备后事,你就快点准备。宜早不宜迟!”
“姚队长,放心!”冯敬懒懒地说,她双手交叉放在袖口,看似胜券在握,漫不经心。
这时,有人禀报,成衣店杜文阅已到敬仁会馆,要接走邱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