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不长,骤风势短,傍晚时候风雨就停了。
孔为雨在桌边坐下,伸手拿了块小吃放进嘴里,被杜文阅看得发毛,推了推坐在旁边的蔡岳成:
“我饿。”
蔡岳成眼底含笑,冲着门外喊:“上菜。”
酒楼伙计被拦在二楼,上三楼送菜的是蔡岳成的副官。
副官送完菜对蔡岳成行礼,退出房间,轻轻将门阖上。
撤掉小吃。
桌上换上了三溜一煎,熘肝尖、溜腰花、溜黄菜、煎丸子,还有铁锅炖大鹅和地锅鸡。
邱常君给杜文阅夹了块腰花,放到她碗边的菜碟里,低声说:“这个得趁热吃。”
孔为雨看着菜,食欲全无,撇撇嘴:
“这是谁点的?吃完这顿,我明天满脸都会起油痘。”
蔡岳成笑得宠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说是酒楼特色,你要是不喜欢,咱们换。喜欢什么,重新点。”
杜文阅知道怎么哄孔为雨,给她夹了一颗丸子:“小雨,尝尝,挺好吃的。”
孔为雨噘着嘴边吃边说:“你家的酒楼,当然什么都好。”
吃了丸子,孔为雨挑挑眉,看了眼蔡岳成:“还不错。”
四人说说笑笑,吃到一半,邱常君瞟了眼蔡岳成,意味深长的问:
“你们今天,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吗?”
蔡岳成放下手里的筷子,挺了挺脊背,又看了看孔为雨,刚要张嘴。
“别说。”
“为什么?”
“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不就是那一撇。”
“我父亲还没有同意,我这一撇也不算。”
蔡岳成泄气靠向椅背,烦躁的对邱常君说:“没有要说的事。”
杜文阅知道孔为雨对蔡岳成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与他多次见面,但她也是最在乎聚少离多的父母意见,只要能让父母高兴,她做什么都愿意,就像她明明很想念父母,却为了得到母亲赞许她勇敢,她从未告诉过父母她有多孤单多害怕。
父母与子女的感情是牵绊也是禁锢,太多人为了长辈的期望最终迷失了自己,甚至牺牲了自己。
这是血脉的压制,也是被心甘情愿束缚的天性。
“小雨,今年的生日宴,孔叔叔答应你,回来为你庆祝了?”杜文阅问孔为雨。
孔为雨点点头,转头对蔡岳成说:“生日宴,你要好好表现。”
蔡岳成像被打了复活针,腾的从椅背上坐起,脊背笔直,瞬间精神百倍,对孔为雨保证:
“叔叔喜欢什么,我就是什么。”
大家被蔡岳成耍宝似的保证逗得抚掌大笑。
蔡岳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什么?”指着邱常君,道:“杜家老头更难对付。”
一句话让邱常君和杜文阅瞬间红了脸。
蔡岳成反攻,对杜文阅说:
“你知道为什么成衣店开业,各大报纸都是认可声一片,半点负面消息都没有吗?”
杜文阅眼着蔡岳成,等他下文。
蔡岳成抬抬胳膊,摆正坐姿,对杜文阅说:
“我可不是为了你,主要还是为了我这个傻兄弟,情窦初开我自然得细心呵护,保护你就是成全他。
我向各个报社打了招呼,写得不好,我就请他们喝茶。”
邱常君抬眼看了看杜文阅,见她满脸红晕,转头对蔡岳成责怪道:
“乱说什么,你做的事,不要牵连我。”
蔡岳成呲着嘴,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瞥了眼邱常君:
“你天天在台上唱着古往今来的爱情,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这么不识抬举?”
邱常君皱着眉给蔡岳成一个眼神,意思让他闭嘴。
蔡岳成看明白,服软道:
“好好好,我不说,等我儿子能打酱油了,你羡慕了,再来求我。”
孔为雨软拳重锤蔡岳成:“谁说要生儿子。”
说完才反应不对,又红着脸低头吃东西。
蔡岳成靠近她的脸,喘息的热气落在孔为雨脸上:
“和你的孩子,儿子、女儿我都爱。”
孔为雨没抬头,用力推开他。
杜文阅拿起汤碗,敬蔡岳成:“蔡长官,以汤代酒,敬你!”
蔡岳成汤碗是空的,拿起旁边孔为雨的汤碗,喝了一口,说:
“凉了,我给你添热的。”
杜文阅喝了口汤。
邱常君早就用一个新碗,重新乘了热汤,起身将杜文阅喝了一口的汤碗换下,将新的热汤递给她。
杜文阅看着邱常君默默的举动,心里满是暖意。
蔡岳成将邱常君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一直挂着弧度。
杜文阅对孔为雨说:
“小雨,你今年的生日会,可否在邀请函下面写一排小字:孔小姐礼服由杜家成衣店制作。”
孔为雨笑道:“你要送我衣服?当然可以。”
杜文阅生怕孔为雨不明白,索性说的更详细:
“小雨,你的生日宴每年都很隆重,参加的都是各个城市的名门望族,尤其你父亲会邀请政商名流,这样高规格的宴会上,你穿着杜家成衣店做的衣服,那会给杜家成衣店提高知名度和影响力,也许会因为这个机会得到更多高规格的订单。
小雨,我必须和你说实话,成衣店要还债、要生存,需要这样的机会亮相。”
孔为雨听完,点点头,低着头说:
“我何尝不知每年的生日都是父亲母亲精心安排的社交宴会,过不过生日就是个由头,结交和攀附才是核心目的。
我和你说过,只要能见到他们,我不在乎他们怎么利用我,既然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不在乎再多一个成衣店。
我没关系的。”
杜文阅倾身抱住孔为雨。
不知道的人当她是骄傲的孔雀,对一切不屑一顾,其实她只是只兔子,红着眼等她爱的人。
蔡岳成心疼的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孔为雨的长发。
邱常君看着杜文阅,心里五味杂陈。
四人断断续续吃了有两个小时,天黑透了,蔡岳成起身取下挂在衣架上的雨衣,要送大家回家。
杜文阅㨃了㨃孔为雨,孔为雨喊住蔡岳成,说:
“文阅想和你借这雨衣。”
蔡岳成边穿雨衣边说:“我先送小雨,然后送你,不会让你淋雨的。”
孔为雨上前硬是脱下了蔡岳成已经套在身上的雨衣,递给杜文阅。
杜文阅接过雨衣,解释道:
“蔡长官,我想借你这军用雨衣用几天......拿回去给成衣店大师傅看看,试试做民用雨衣,现在雨衣很贵,很多老百姓还在穿蓑衣。”
蔡岳成点头,大方道:“拿去吧。用完,给小雨,我去小雨那儿取。”
邱常君开了门,二楼到三楼步梯两侧是整排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人一阶,长枪背于肩上,昂首英姿,器宇轩昂。
两个姑娘被这阵仗震慑到,看向蔡岳成。
蔡岳成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与刚刚判若两人。
“立正。”
“长官!”
“回营。”
“是。”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四人上了军用吉普车,蔡岳成开车将两个姑娘分别送回了家。
只剩邱常君,蔡岳成边开车边说:
“兄弟,杜家杜文阅这大小姐可不简单,脑子真快。”
邱常君别过头,看向车窗外:“人后莫论人非。”
蔡岳成继续说:“本来只是朋友聚聚,可今天一顿饭,她解决了三件事。”
邱常君转过来看蔡岳成,等下文。
蔡岳成看了眼后视镜,接着说:“第一,安东宣传口,我能说上话。”
邱常君翻个白眼:“那是你自己说的。”
蔡岳成点头:“你说的对,但在她心里已经记下,我可以处理舆论危机。
所以她以汤代酒敬我,而不是谢我。”
邱常君又将头转向窗外。
蔡岳成继续说:“她用小雨生日宴,为成衣店开发了新的客群。”
邱常君皱眉:“说的真难听。”
蔡岳成又看了眼后视镜:“以军用雨衣为基础,开发民用雨衣,很机灵,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邱常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蔡岳成踩下油门,车子猛的加速,继续说:
“胆大、心细、抓商机。诚实、坦荡、有胸襟。此女子前途不可限量。兄弟,眼光不错!”
邱常君因猛的加速感到不适,忍耐问:“你一贯扮猪吃老虎,今天怎么愿意暴露智慧?”
蔡岳成重踩油门,车子猛得跃起。
邱常君觉得胃部翻涌,烦躁道:”好好开车,你在干嘛?”
蔡岳成突然一个左转弯,打开车灯,八面见光,他掏出手枪,伸出车窗,在夜色中扣响扳机。
“砰,砰”两声。
打破寂静,是警告也是劝阻,黑衣人无所遁形,捂着眼睛,闻声散去。
地上受伤的人慢慢站起身,车灯太亮。那人歪着头避着亮光,双手抱拳,转身离开。
邱常君没看清受伤的人,问:“谁?”
蔡岳成叹口气,踩下油门,汽车右转继续行驶:
“不知道是谁,请出归隐山林的一百高手,只为杀一人。搅得安东不太平。”
邱常君点点头:“难怪,你吃饭都要带兵。”
黑暗中,有人大喊:
“夏至,今天算你走运,躲到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