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之后，第一天上班，丁柠檬就立刻发现了办公区的变化：吴桐的工牌摆在他的桌子上，可他的工位却空了。
她踩着平底鞋，一如往常地走得健步如飞。但同事们却像第一次发现她身后有鬼似的，瞪着一双双看热闹的大眼，一边目送她匆匆走过，一边不加遮掩地交头接耳。
丁柠檬有些奇怪地在同事们的目光中坐到工位上，刚一坐下，旁边的翁奕就凑过来小声跟她说：“小丁姐，你知道吗？咱们有个叫张希希的实习员工今早举报了吴大哥违反公司规定搞办公室恋情，现在正在贺总办公室接受问话呢。”
“吴桐？搞办公室恋情？”丁柠檬听得一头雾水，“咱们部门80％以上的都是男士，剩下20％又大多已婚已育，吴桐能跟谁有恋情？”
翁奕瞪大了眼睛回答：“跟你呀！你就是这个举报当中的女主角！”
“什么？”丁柠檬大吃一惊，立刻起身就走。翁奕也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坐上电梯到达顶楼，丁柠檬轻轻敲了敲门，门里隐约的谈话声立刻消失了。
“请进。”
听到回音，丁柠檬跟翁奕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迎面看到X调查员、贺萧、老张和其他部门的几个领导正坐在一排，而张希希就站在她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她见犹怜。
张希希一见到丁柠檬，立刻脸色一变，泪眼婆娑之间也多了一层明显的戒备。
“小丁小翁？我们领导层在开会，你们有什么急事吗？”贺萧语气如常。
“有的。领导，如果我没有猜错会议主题的话，我想这场会议总不该没有我这个女主角才对。”丁柠檬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老张拱起两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斟酌着说：“丁柠檬，关于你说的这件事，我们稍后自会召你问话，现在还没有轮到你，请你稍微尊重一下其他员工的隐私。”
贺萧有些疲倦地把身子靠倒在椅背上，“小丁啊，我个人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们也不是职场新人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请你们不要随意打破。”
“不不不，贺总，没关系的。”X调查员饶有兴趣地往前凑了凑身子，“刚好我们也听过了张小姐的说法，那就请丁小姐来说说你的立场吧。”
丁柠檬清了清嗓子，说：“首先，我必须要说，我一直不知道在咱们公司内部原来还有禁止办公室恋爱这样的规定。我不知道英国方面的情况如何，但在我们中国，公民的婚恋自由应当是受法律保护的，即使是公司也没有任何权利阻碍。”
X调查员有些惊讶，“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丁小姐是变相承认了你跟吴桐副总监存在恋爱关系呢？”
丁柠檬笑了笑，“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
“唔唔，请讲。”X调查员摸摸鼻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柠檬由衷地说：“虽然这样讲可能有些直白，也可能会很伤人。但我衷心认为，张希希职员认为我与吴桐副总监存在恋爱关系，是对我个人审美水平的一种侮辱。”
X调查员哈哈大笑，饶有兴味地看着丁柠檬，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说法。
丁柠檬也不客气，顺着话头说：“我与吴桐副总监很有些私交。各位领导们别看他平时在公司里像老鹰一样锐利如锋、雷厉风行。其实他在私下里，就是一个喜欢穿着老头背心、趿拉着塑料拖鞋出门跟人撸串、侃大山的懒散油腻男。”
又有几个领导绷不住笑了起来。坐在正中间的X调查员眼里的笑意都快满溢出来了，可脸上却偏偏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还有呢？”
丁柠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豁出去继续说：“还有他那口浓重的东北口音。以前他在公司里说话是有意收着的，其实他在私下里的口音大碴子味特别重。领导们能想象美国队长‘下海’去唱东北二人转的感觉吗？在我眼里，吴桐副总监就是这种既视感。”
她这么一比喻，面前的领导们终于都笑了。连站在一边“待机”的张希希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然后赶紧“回归角色”，低下头做作地抹了一把虚空眼泪。
X调查员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又侧过身去跟贺萧和另外几位总部来的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对她说：“所以，你与吴桐之间并不存在办公室恋情，对吗？”
“是的。”丁柠檬一脸诚恳地说：“一言蔽之，就算全世界除了吴桐之外的雄性动物一瞬间都死光了，以我的个人审美而言，我也不会喜欢上吴桐这种东北沙雕男。”
“不过……丁柠檬啊，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可以给我解惑吗？”一直在旁边缄口不言的老张忽然发问：“根据我的调查，你跟吴桐在大学时代就是好朋友。可你们第一次在我办公室见面的时候，却显得彼此互不认识。这是否是欲盖弥彰呢？”
丁柠檬淡淡地笑笑，“张总说得不错，我跟吴桐副总监的确在大学时就认识，直到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他会从英国回来工作，并非刻意要隐瞒这些。”
“哦？是这样吗——”老张故意把语速拖得很慢，嗓音也深沉得听不出一点感情色彩，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是的，张总。”丁柠檬不卑不亢地说：“之后在公司，包括在刚才，我也并没有刻意回避与吴副总监私下熟识这一点。事实就是事实，不会被轻易抹黑。我们确是很好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没有拿着大喇叭宣扬得人尽皆知罢了。”
X调查员点点头，眼里颇有欣赏之色，“好。谢谢丁小姐的勇敢和诚恳。你的立场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们也不会偏信一家之言，稍后我们还会再找其他人来问询。如有消息，会有人及时通知你们的。”
丁柠檬却没有急着转身离开，“领导，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现在问吗？”
“请。”
“请问吴桐去哪里了？我的工位就在吴桐对面。今天一早我来上班时看到他工位空了，工牌也放在了桌子上。请问他……是被开除了吗？”
“开除？”X调查员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怎么会呢？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公司不会随意决断的。他的副总监办公室在今早刚装修好，估计他早上正忙着搬过去呢！”
“好的好的，谢谢领导！”
在丁柠檬先行离开之后，翁奕也主动站出来证明了丁柠檬与吴桐之间不存在恋爱关系。而其他被问询的人或是表示不知情、或是倒向了“不存在”一边。
在结合了丁柠檬的说法和多方证人证言之后，X调查员终于作出决断，行使人事权提前解除了张希希的实习合同，将其开除公司、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