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淡然道:“基本已成定局,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殿下主动请愿远往斯雷国,为两国交往谋划备策。”
司马空脸上的惶恐,变成了惊恐。
“斯雷国,那和流放有何差别?”
下一刻,他又是惶恐地低下头,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臭嘴。
古往今来,夏国流放之民,已不知其数。
东南西北,在千百年来‘有计划’的人口输送中,早已将文明传遍四方。
曾经的东南蛮荒之地,已经变成了鱼米稻香之乡,那飞石走沙的西域,也被行商缀满珠宝绿洲。
流放,这曾经约等于死刑的可怕刑罚,如今却被强行降低了好几个层次,成为了一种小警告的刑罚。
大多数‘流放’,是被视为‘休假’的。
嗯,由于这些巧合,曾经有一段时间,夏国的陛下每天上朝都要自备救心丸的,以防被满朝‘逆臣’喷得背过气去。
有讨庭杖的二百五,有效仿太史公的臭屁史官,还有想要告老回乡、远走休假的摸鱼混蛋们,没有一定的心性修为,夏国的皇帝可是要被噎死在龙椅上的。
不过好在夏国北方的‘好邻居’们,还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蛮夷本色,对于刁民的剥削堪称一绝。
因此,尽管也算是一个大国,斯雷国却一直徘徊在灭国的边缘。
对于家国的建设,和其他的几个大国一对比,堪称当代蛮夷。
所以,夏国的某位陛下,在下朝后费尽心思,终于是挑到了流放的好地方。
从此以后,朝堂的文明指数直线上升,大家都是一片和谐的模样,再也不见金殿摔跤的奇景了。
只有那些数朝元老,还会在酒后和自家子弟吹嘘,当年他和哪位大人在金殿三胜三负,飞出去的象牙板子碎片,砸碎了几盏长明灯,至今还镶在哪个角落,等待无聊的上朝人探寻。
这个传闻有效地提升了上朝的积极性,以至于后来有人宣称,这是谁谁谁使出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诸位大人多听他屁话一段时间......
咳咳,这些日后再谈,让我们回到正题。
总之,斯雷国,基本上就是蛮夷的代名词,就算他们的战力还算出色,欺负欺负周边小国也算是一绝。
可是,没人会觉得那座冰雪之城,会是什么好去处。
斯雷国,被风雪盖上了一层迷雾,无论是其中的苦难,亦或者是皑皑白雪下的诅咒,都被一并隐藏,让人看不真切。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斯雷国,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司马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如此惊恐。
“这,难道就没有人挽留吗?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被司马空强行咽下,可是他的表情,早已说出了这句话。
对此,邵和只是静静抿了口茶,不做解释。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司马空,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颓然坐了回去。
“算算时间,现在也快到边境了吧。”
邵和放下茶杯,兀然说道,又是让司马空眼睛圆睁。
“如此匆忙?”
就连洛星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邵和摇了摇头,说道:“本就突然,在我们返回的途中,殿下临时受到这个消息,匆忙吩咐了一番便离去了。”
三人又是沉默,良久,司马空才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
前不久还是帝国宠女,天之骄子的帝姬殿下,一朝跌落天际,被冰雪覆盖。
邵和不语,默默抿了一口茶,司马空这才意识到神算子就在自己面前,这句世事难料,不正是打这位帝姬辅弼的脸吗?
司马空惶恐不已,站起身来,对着邵和行了一礼:“在下是在是失礼,让邵先生见丑了,”
“今日所听所闻,某必定长埋心底,绝不外漏,告辞。”
在洛星哭笑不得眼神之中,司马空再拜离去。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差点没被门槛绊倒,显然是精神不定。
洛星收回眼眸,看向邵和:“斯雷国,重水之卦,极北之国,原来如此啊。”
邵和眼神微垂,点头道:“诚然,不过比我预算地快了不少。”
两盏茶杯,袅袅冒着白烟,她收回倒茶的手,鼓起勇气对上了洛星的眼睛。
“不知道洛星先生,对邵和这一卦,如何看待?”
似乎是为了不让洛星厌烦,还特意补充道:“殿下与我谈过洛先生解释,私以为正确至极,于人事之算,远超邵和所解,特希望深谈一番。”
和她见面以来,这算是最长的一段话了吧,洛星想道,语速也是最快的。
“看来她的确很重视我啊。”
洛星挪了挪身子,端直体态,做礼道:“那就献丑了。”
在他开口的空隙,少女还严肃地补充了一句:“非也。”让洛星哭笑不得。
“易卦之理,究其根本,不过是阴阳变幻,”
洛星感慨道:“阴阳变三字,已经是将简易、变易、不易三理说尽。”
“天下万物,阴阳交而成,此为简易;变者,变易也;不易者,唯有此阴阳之变尔!”
这世上,唯有运动是永恒的,这便是易所认为的‘不易’。
少女眼神晶晶然,称赞道:“简骸精真之至!”
洛星有些不好意思,一拂过下巴,又放下以免失礼:“坎水之卦,乃是险中险,自古有运势低至极之名。”
“万物之行,论术数,可称为命与运也。”
“帝姬殿下八字我虽不知,但观其心志体魄,可知其决然不是池中物。”
“此即命也。”
洛星一手指天,解释道:“天赋物以灵,而人为之长,阳以神,阴以身,谓之‘命’也。”
“而正如船借波涛,鲲鹏假南冥,人之命,必得天地之运支撑,非如此,不得为大业。”
“帝姬殿下此行,当是龙困浅滩,当是精血耗散,骨肉尽腐,乃至是神魂破碎而得涅槃新生,从此来去不受缚。”
“凡欲上者,必求其下,真仙亦是如此,天道亦是如此,况且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