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安自从知道了夜枭身上的秘密之后就和他一样陷入了迷茫，因为这证明他们之前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是有偏差的，而夜枭的存在或许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程绪只是把刘霄当做夜枭的原型，当然不可能赋予他刘霄的记忆，因为夜枭最终是要投放市场的，这种会给人物打下身份烙印的设定反而限制了他和其他玩家的配适性。而夜枭忽然脱离机器出现，程绪自身的意识马上就跟着陷入沉睡状态，这一切本来就是谜团。
越往前走，事情的真相就变得越发曲折离奇。
之前顾随安急切想要找出的答案忽然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顾随安已经不再想能不能留住他了，而是想把相处的每分每秒掰成两半来过。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到最后也只剩下了焦虑。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焦虑孤独没有安全感，每个人都在尽力奔跑，又找不到方向。
“哇塞！你们听说了吗，昨天薇薇直播居然卖出了几千台单价上万的美容仪，简直太厉害了！”
“人家是带货女王，这种卖法早就不稀奇了，跟我们比不了。”
“还行吧，直播这边好歹还能带点货，就算比不上薇薇，养活自己还是够了。总比UP主好点吧，挖空心思搞视频，表面上看起来挺热闹，除去成本就尴尬了。要不是靠恰饭来钱撑着，没几个能活得下去的。”
“这年头长视频的市场被短视频挤占得太厉害了，人家十几秒能带来多少收益，这边苦哈哈的拍视频然后剪辑后期搞到头秃，快搞好了动不动又不能用了，放了粉丝鸽子还要挨骂。”
顾随安听着旁边两个助理一边准备一边闲聊，心情越发焦虑了。
信息爆炸时代人们会被动的知道太多成功的例子，变得不甘平凡，然后在对比中迷失自己。
“你别听他们闲扯了，人比人气死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羡慕不来的。少看别人少做比较，逃避虽然可耻但还是挺有用的。”草莓小娃子小心的对着摄像头调整自己的围裙，“马上就要开始直播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顾随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强笑道：“还行，起码把救场的文案背熟了。”
“别紧张，放松点。背文案没什么用，主要还是靠现挂的那点小机灵。”草莓小娃子提醒着，“你之前也单独播过，我看过你的视频，主要是节奏不好找不到观众的点。今天你就当是来帮忙捧场的，我会留空隙给你，你别抢话就好。”
“万一不小心抢了呢？”顾随安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了解，冷场王抢断王双冠，等会儿可是直播，要是真的闹笑话可就尴尬透了。
“那……”草莓小娃子认真想了想，“你以后就走尴尬冷场王人设吧。”
顾随安：……
“hello大家好，我是挑战所有不可能的草莓小娃子，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的直播间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对你们的爱更深了。哈哈哈，不开玩笑了，我们先请出大家期待的嘉宾，呛呛！”
“hello，我是随安，大家好。”顾随安太紧张了，笑得太用力连她自己都觉得脸酸。
“随安还是第一次来直播间做客吧？”
“对。”顾随安应了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草莓小娃子赶紧来救场：“你平常会不会自己做饭呢？”
顾随安一紧张就忘了之前对过的词，反正只要引出面来就对了，于是跳过了很多闲聊内容，直接回答：“我挺会泡面的。”
“那今天这个面你就一定要学学看。我们今天就来做一道能令你马上变得有才华又充满异国风情的意式黑面。”才一开场就掉链子，草莓小娃子被她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也亏得她反应快，赶紧接了个话，把用来看直播的手机递给顾随安，“你看着粉丝互动，多跟大家聊聊天啊。”
顾随安一脸懵的接过来，看见屏幕上正在疯狂的刷着弹幕。
“真没想到，真人感觉挺呆萌的。”
“刚刚随安是不是拆台了？小娃子的脸都绿了。”
“这届队友真是带不动带不动，太好笑了，替草莓心累。”
“终于知道之前她为什么会选择艹冰山美人这种人设，因为她不会说话啊。”
“别滋儿哇的乱叫了，你行你上啊！”
“随安是第一次做直播，肯定会紧张啊，这么苛刻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在现实生活里特别失败，非得到网上来找存在感？”
顾随安光顾着看弹幕忘了正事，还是草莓小娃子提醒她：“你念点大家的评论吧，你第一次来，多跟大家交流一下。”
“这个面看起来挺黑暗的。”顾随安挑了一条看起来正常一点的评论念出来。
“我跟你们说，这个面一点都不黑暗，意大利那边的人经常会做，西班牙也会拿它来作调料，我国沿海也有人直接喝它，这个黑色就来自于墨鱼的墨囊……对，就是这个东西。这个面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绝对美味。”
顾随安一时间也找不着合适的评论了，索性自己编：“草莓今天真漂亮。”
“是吗？随安在这儿你们还这么夸我，当心随安吃醋啊。”
“不会不会。”顾随安也知道自己编得尴尬应对得更尴尬，可她总不能在直播里还原网友互喷现场吧。
“随安，你来帮我拍一下近景让大家看清楚。”草莓小娃子拔掉墨鱼脑袋剖开墨鱼的身体，“里面这个就是它的墨囊，墨汁就藏在这里头，拿过来戳破就能得到新鲜的墨汁*1。”
顾随安凑近了，破鱼剖开的时候那股腥味直冲天灵盖，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草莓小娃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挤着墨鱼汁：“这个味道就是很普通的海鲜腥味，直接吃的话也是可以的。”
她举起挤出来的那一点点墨鱼汁要喂进嘴里的时候顾随安都吓呆了：“这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是可以吃的，但是这个毕竟没有杀菌消毒，新鲜的墨鱼汁最好还是用来做面条。我喝这个……这个是买来的，可以直接食用的袋装墨鱼汁。”草莓小娃子拆开一袋倒进碗里，直接凑到顾随安面前，“这个的气味是不是就好多了？”
顾随安闻着还是腥得要死，只能强颜欢笑：“比新鲜的要好一些，主要就是腥味，看起来就是我们小时候用来写大字的墨汁，就是没有那股臭味。”
“这个墨鱼汁真的可以喝，来我喝给你们看。”草莓小娃子举起来咕噜咕噜就是两口，龇着牙齿冲着摄像机的方向笑了笑，“看到没，这就叫做黑化。”
弹幕瞬间爆了。
“太拼了吧！你礼物有了！”
“草莓都为直播事业黑化了，礼物赶紧走一波！”
“截图成功！小娃子自己的丑图表情包加一。”
“草莓你可收着点，你可是美食界的赫本，案板上的张曼玉，厨房里的安吉丽娜朱莉，偶像包袱还是要的。”
顾随安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赠送礼物信息，整个人都呆了。在她的认知里，粉丝就是爱看女孩子干净漂亮，最多就打点性格的擦边球，没想到草莓小娃子自毁形象居然还能赢得了那么多的好感……难道粉丝的本质就是喜欢看人出丑？
“接下来就进入了揉面阶段，揉面大家都会吧？不会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没几个人是来学做菜的。”草莓小娃子拿纸擦了嘴又拿清水漱了口，可是一张嘴说话就跟要倒出一筐鱼似的腥气冲天。
“看那个随安傻乎乎的站在一边，跟个小助理似的。下次别带她直播了，没什么用还抢镜头，太倒胃口了。”
“真的太端着了，刚才她就该一起尝尝墨鱼汁。”
“随安太安静了，话少又没梗，真的不适合搞直播，我不想看见她。”
“随安太安静了，话少又没梗，真的不适合搞直播？”顾随安咬着牙把这个评价念了出来，“对不起啊，我这次是直播首秀，真的有点放不开。你们不喜欢看我就看草莓，我也会努力去适应的。”
“好虎啊，直接怼人了。”
“什么人啊，阴阳怪气的。”
“我喜欢啊，我还以为她直男女孩的性格是人设呢，原来是真的。”
“有一说一挺好的啊，不比隔壁那个小作精好多了吗？”
“太容易得罪人了吧，下回别来了。”
顾随安算是明白了，不管她怎么做，总会有人夸也总会有人骂，她想要获得所有人的喜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本质就是一场单方面输出自己想法的狂欢，没有人在乎她应该怎么承受，更没人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这种直播也真的挺爽，就像开了个上帝视角，你能马上知道粉丝想什么，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种开挂一样获得即时互动反馈的直观便捷是纯视频UP主所感受不到的。
人不怕跟别人闹别扭，就怕跟自己过不去，一旦她迈过了那个坎，一切好像就都能过去了。
“面揉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可以了，然后加入墨汁。这个面不需要醒发，但是要提前在面里加点盐。来，加入墨汁。好了，接下来还要继续揉面。”
顾随安忽然开口：“让我试试吧。”
草莓小娃子揉了半天早就累坏了，顾随安既然愿意她也乐得清闲一下：“行，那你试试吧。”
顾随安穿好围裙戴好手套直接上阵，扎稳了马步学着草莓小娃子刚才的模样开始揉面。揉面比她想象当中难得多，她揉面的过程也不像是正经揉面，而是和面团展开了殊死搏斗，双方各有损耗。
“新手揉面，还挺……”草莓小娃子也不知道该夸她什么，只好捡了个词，“挺有气势的。”
“草莓，你知道做美食的时候最需要什么啊？”
顾随安居然主动给自己加戏，草莓小娃子也是措手不及：“经验吧，翻车翻多了做菜的时候自然就会有手感了。”
“不对，是靠想象力。”顾随安豁出去了，攥着面团来了个打太极拳的手势，“气质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草莓愣了愣，顾随安发现她没接茬就觉得要崩，没想到现场立刻给她来了个黄飞鸿的配音，草莓也反应过来了，噗的一声笑了。
“哎，完了，黏住了。”揉面垫上撒的手粉不够多，顾随安手上的速度不够，面团很快就粘在了揉面垫上。
“帅不过三秒，哈哈哈……”
“她也挺放得开啊。”
“熟了之后就好点了，她还是有梗的，看她的视频解说真的很好笑。”
顾随安趴下去试图把垫子上的粘的面抠下来，草莓小娃子笑得收不住：“别抠啊，你得用面团把它们粘下来。”
“好。”顾随安伸直身体去揪扔在一边的面，结果那个面团过了这么一会儿又粘在揉面垫上了，她这一扯整个垫子都翻了下来，上面放着的东西全部阵亡。她手忙脚乱的想去拯救，结果面团黏住了她的手，顺带着又把旁边的放着的配菜也给扯了下来，配菜架子又把上面装小鱿鱼的盆带倒了，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顾随安手里攥着揪下来的半个面团愣了，心里只剩下一句话：砸了砸了，全都完了。
“这厨房不能要了，算不算直播事故？”
“哈哈哈，她刚刚是被综艺之神眷顾了吧？这种连环笑料专门安排都安排不出来。”
“太好笑了，她是到草莓这儿来拆厨房的吗？”
“她是人形哈士奇吗，专拆厨房。”
“出个拆厨房特辑吧，比黑暗料理系列还要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