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白了,你跑吧。”汪海洋挂了电话,“等会儿警察来了只会知道是我们俩打架斗殴,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我不走!”顾随安上前一步挡在夜枭面前,“汪海洋我警告你,他不是打不过你,是因为他有苦衷……”
“你让开。”夜枭推了她一下,“安安,你让开。”
他才一推,顾随安的衣服胳膊上立刻多了一个血手印。
“我不走!”顾随安使劲摇着头,“你如果还手……如果攻击了他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违反了第一定律,按照程序设定应该会自我销毁吧?”夜枭摇摇头,“让开吧,你已经受伤了,你也没能力保护我。”
“没能力我也要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好吧!”顾随安感觉到他的血慢慢浸过来,胳膊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痛楚交汇起来,实在说不清到底哪里更痛。
她笃定汪海洋不会杀她,可她也知道自己难以阻挡汪海洋的疯狂,绝望的冲着汪海洋摇头:“汪海洋,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别钻牛角,你的人生还很长……”
“我知道你不了解我,没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我却是了解你的。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拖到警察赶到为止。顾随安,我太了解你了,哈哈哈……”汪海洋笑得很欢畅,并不是歇斯底里的状态,可他这种超脱常态的愉悦和兴奋在这种昏暗的光影映衬之下显得更加惊悚诡怪。
顾随安被他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咬着牙说道:“我完成不了你的期望我也不会去完成你的期望!汪海洋你听着,我很爱他!如果他死了,我马上就会退圈。也许去开婚纱摄影馆,也许去开奶茶店,我也不怕摆地摊,你所有不愿意去做的事我都会去做……”
“闭嘴!”汪海洋愤恨的挥舞着手术刀,“你闭嘴!我不准!我不许!你凭什么糟践自己!你要成为明星,你要去实现我的愿望!”
“有什么愿望你自己不能去实现吗?你明明这么聪明,你能策划那么多的计划来逼我往上爬,对自己的事情却一直选择逃避,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我知道我不能,但是你能!顾随安,你能!”汪海洋又逼近了一步,“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没有任何人对我怀着期望。不对,我家里人还是有期望的,他们还指着我赚钱,等着钱来翻修老屋买家具家电买种子买粮食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婚宴满月寿宴葬礼各种各样的随份子。这个世界上有我没有没有区别,但我可以燃烧自己成全你……”
“我不需要你的成全!汪海洋,你就是个懦夫,我看不起你!”
夜枭在背后拽了拽顾随安,缓慢而坚决的摇摇头:“安安,你别再激怒他了。”
“你连试都不试就直接判自己死刑,你这么悲观,还要谁看得起你?”顾随安一伸胳膊,把他彻底挡严实了,“谁说你的生命没有意义了?我爸都说了,你一个人漂在这里也挺不容易的,以后过年过节的你要是没处去就来咱们家吃饭!”
汪海洋忽然愣了:“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你上次来我家吃饭之后。”顾随安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澜,赶紧趁热打铁,“这个世界还是有善意的,你不要那么极端。”
汪海洋忽然又咧着嘴笑了:“你为了保护程绪还真是挺拼的。”
“我没骗你。”顾随安说得格外坚决,“你总是向别人要意义,可任何人都是你生命力的过客,没有人能成为你活着的意义。活着有什么意义,只能问你自己。”
汪海洋微微低着头,好像真的受到了触动,然而尖利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彻底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来得这么快,效率挺高啊。”汪海洋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嗖的一声扔进了花丛,“这个以后用不着了,没说完的话也不用说了。”
“汪海洋!”顾随安以为他想明白了,下一秒汪海洋却扑了上来。刀尖并没有试图绕过顾随安而是直接刺向了她的前胸!
顾随安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被拽着转了一圈,晕头转向的就摔进了花丛里。
“夜枭!”她一时间完全没有防备,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感觉到花枝划破皮肤的疼痛,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
汪海洋也正在花坛里使劲挣扎着想爬起来,估计是被夜枭直接扔出去了。而夜枭使劲站起来走到顾随安身边,开合着嘴喊她:“出去,他想杀你……快出去,外面有警察……”
顾随安眼睛直盯着他的前胸,也不知是哪儿中了刀,好像到处都在往外流血,她拼命的想去捂那些伤口,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别耽误时间,他回不来了……”夜枭推了顾随安一把,“快走!走!”
顾随安踉跄了两步,抬头的时候看见汪海洋又从后面扑过来,立刻尖叫起来:“夜枭!”
警察来得很及时,汪海洋被按倒在地的时候仍然拼命的想去抓掉在地上的手术刀。顾随安脑子里一个激灵,飞快的一脚把手术刀踢飞进了花丛里。
“不行!不行!不!”汪海洋情绪彻底失控了,宛如疯兽一般把脑袋直往地上撞,手在地上胡乱的刨出的痕迹全都带着血,不知是刀上沾的还是自己把指甲给抓脱了。
他是真的没给自己留余地,要不是他自作聪明报了警,这会儿顾随安和夜枭的小命可能都已经交代了。
确认自己确实是死里逃生了,顾随安腿一软,险些要坐倒在地上,可只是一晃神,夜枭就突然把她揽进怀里。
“夜枭,没事了……”她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感觉到夜枭把脑袋和往常一样埋在自己肩窝里的时候,她眼里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热泪。
夜枭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滑落下去。顾随安扶了一把没能扶住,只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不由得心头一紧,哑着嗓子尖叫起来:“夜枭!”
夜枭被送进医院急救的时候顺道帮顾随安包扎了伤口,除了胳膊上那一刀,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摔倒在花丛里留下的小擦伤。胳膊上那一刀看似流了不少血,实际上只是浅表伤,顾随安缝针的时候甚至不太能感觉到疼痛——因为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夜枭身上了。
夜枭,或者说是程绪的身体到处都是伤,但很神奇的是所有的伤都是划伤,那两下刺伤也全都不在致命处。也就是说除了全身缝合了一百多针以外并无大碍,他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暂时昏迷罢了。
汪海洋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也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
随安飞饼这个热搜刚下去,紧接着随安遭疯狂粉丝袭击这个热搜又上去了并且很快窜到了高位。
顾随安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腥风血雨体质,这回也是彻底服了。她不知道汪海洋替她联系的新公司此刻作何感想,反正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进来过。也许是她在风口浪尖上那些公司怕后面神反转自己也跟着被拖下水,也许是发现签下顾随安对负责人的精神承受力是个巨大的挑战,谁知道呢。
其实广熠业务上实在不怎么样,他们没少在顾随安背后出阴招,也不止一次在该顶上的时候掉链子,要说顾随安也不是真的很满意这个公司,可汪海洋这么硬逼着她走,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汪海洋想借助顾随安报复广熠,对顾随安来说广熠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兜兜转转顾随安又回到了原地,不知该惋惜还是该庆幸。
MOMO和安晓林赶来探望的时候不住的唏嘘:“太恐怖了,随便把那么一堆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我真没想到汪海是这种人。看他那怂样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就打算和他的那堆AJ过了。”
顾随安追问:“你去看他了?”
“性质恶劣暂时不许探视,再说我也不敢去。”MOMO打了个冷颤,“闹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往后要在监狱里过还是精神病院里过。”
顾随安苦笑:“他连死都不怕,在哪过很重要吗?反正他不想活了,怎么活都是一种折磨。”
MOMO感慨的直摇头:“有些人真的很奇怪,死都不怕,干嘛还怕活着呢。”
“他其实也渴望温暖,只是不敢去争取……不对,他是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顾随安想了想之后又摇摇头,“聪明、疯狂、懦弱、偏执、野心……汪海洋真的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他。”
“朋友。”安晓林忽然插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他都曾经是你们的朋友。”
MOMO忽然一语双关:“对,一个很要命的朋友。”
顾随安很想笑结果没笑出来,很担忧的往门外张望了一眼。
MOMO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跟着问道:“程绪还没醒吗?”
“没有。”顾随安摇摇头,“很奇怪,他没伤到脏器也没伤到神经,可就是醒不过来。”
“你也别想太多,既然没什么大毛病,肯定很快就能醒过来。”MOMO安慰道,“你怎么没陪着他呢?”
“有他妈妈陪着,犯不着我操心。”顾随安笑得勉强,她当然很担心,但程绪妈妈显然不需要她的任何帮助。那哪是犯不着她操心,而是把她当成洪水猛兽,直接不允许她出现在以程绪为圆心的十平方米以内。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全怪在你身上也挺不公平的。”MOMO欲言又止,先瞥了一眼安晓林。
“你防着我干什么,老大和夜枭之间的事我也知道啊!”安晓林特别不乐意的皱了眉,“不过安姐你还真不用过意不去,主程序是我设计的,保护你是他的本能。也就是说,哪怕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玩家他都会舍身忘死,嗷……”
“你会不会安慰人?”MOMO照着他肋骨上狠狠一肘,结果却是把自己给激吐了,捂着嘴就往外跑,“我出去吐会儿!”
安晓林担忧的想跟出去,顾随安立刻喊住他:“安晓林,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跟我说实话,他真的会对任何一个玩家……”
安晓林忙着要走,急慌慌的往外面看了一眼:“你要听实话我就告诉你实话,别对它抱着太大的希望,不管他再怎么像人他都不是人。”
安晓林这一番掏心掏肺反而把顾随安给说得快抑郁了。
等到两个人都走了,她这才挎着胳膊慢慢走到病房外面。
程绪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程绪妈妈就跟单边门神似的守在床尾,即使已经累得睡着了,还是一手攥着苹果一手攥着温度计,也不知睡着之前到底在忙什么。
屋里屋外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看得到却无法触碰。
就像她和夜枭的距离。
顾随安隔着门上的玻璃叹了口气,玻璃被她呵出的热气变得模糊了,然后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她咬了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程绪妈妈马上就醒了,皱着眉头质问:“你来干什么?”
“让我看看他吧……就几分钟,不,一分钟也好……”
“你把他害成这样,怎么有脸再来见他?”即使过了这么久,程绪妈妈的愤怒还是没有一点要降温的意思,“我希望你能救他,又怕他把你拖下水,我对你很够意思了吧?你呢,你差点把他的命都作没了!是我儿子欠你的还是我欠你的?”
程绪妈妈的声音又高又尖,这一波输出惹得隔壁病房里的人都跟着来围观,顾随安怕吵到其他人休息,只好赶紧作罢:“阿姨你别着急,我这就走,我……”
她感觉到有人攥住了她的胳膊轻轻的摇晃,低头一看发现躺在病床上的夜枭正攥着她的手,立刻兴奋的喊起来:“医生!快让医生过来!”
程绪妈妈到底是关心则乱,这会儿也顾不上怪顾随安指使她干活了,连铃都没按,一路小跑找医生去了。
“安……”刚刚醒来的夜枭连说话都有些艰难,“安……”
“夜枭,你终于醒了!”顾随安的眼泪刚要涌上来,忽然愣住了。
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是温暖的,甚至有些发烫。
夜枭眼睛直直的望着她,使劲咽了咽唾沫,让干燥的喉咙更容易发出声音:“顾随安……”
顾随安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和她熟悉的夜枭不一样。
那不是夜枭,而是程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