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玩，顾随安其实也是新手。运动她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这个年代的游戏业还停留在PC端阶段，手机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顾随安又不想拽着程绪去逛大街，在商场里转悠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了一家电玩游戏厅。
时代在进步，电玩游戏厅倒是一直没有多大变化，跳舞捕鱼驾驶加娃娃机，最多只是画质上的区别罢了。
顾随安也挺意外，在她发现学校院墙外是未开发区域之后就知道了，这里的整个架构都是基于程绪的记忆碎片建立的，也就是说他记忆里没有的地方就是空白的。现在这家商场存在，这个电玩游戏厅也存在，证明程绪的记忆里有这些，他一定曾经来过。
“我们走吧，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程绪在门口扭扭捏捏不肯进去，一脸为难的说道，“真的，回去吧。”
“你从来没有进过电玩城吗？”
程绪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
“可是你学的就是计算机啊！”
“计算机和游戏是两回事。我学计算机是为了做工程设计，游戏是不务正业误人子弟，我怎么会用学到的知识来做游戏呢。”
顾随安无比诧异，程绪到现在还认为做游戏是不务正业误人子弟，那他后来又怎么会创立启梦呢？
“走吧，随……顾随安。”程绪不敢擅自把称呼变得亲热起来，最后决定还是一板一眼的叫她全名。
“既然来了，我们就上里面去看看，如果真的很糟糕咱们马上就走。”顾随安连哄带骗的，硬把程绪给拽进去了。
“顾随安，我不进去……”程绪全身写满了抗拒，活像有人要拉他火坑，一直在立flag，“我就算进去了也不玩！不对，我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
“你就看一眼吧，看了就走。”顾随安看他这样真觉得有点下不去手，可是为了试探虚实也只好咬着牙做到底。
十分钟后。
“这个程序很好模拟……还有这个！这个就更简单了 ，这个电路板我大概可以人工复制出来……”
“好了好了，你低调一点。”顾随安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程绪进了电玩城就直接变了个人似的，大概只要是数据形成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有无穷的吸引力。
“这个，这个怎么玩？”程绪站到了娃娃机前面，兴奋的扭头看着顾随安。
“你先投币。”
顾随安才说完了第一句，程绪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自己玩开了：“我明白了，把复杂的操作极简化，真有意思。”
他抓得不算准，连续两次完全不在状态。
“你别忙着摁抓娃娃的按钮，先多看看。”顾随安提醒道。
“看什么？”
顾随安像模像样的指导他：“准确度啊，你先看好自己要的娃娃，然后多对比一下距离，最后再抓。”
“这句话里的技术要领是什么？”程绪疑惑的皱起眉头，“肉眼衡量会和实际的距离产生很大偏差，这似乎并不能提升准确度。”
“但我能搞明白哪个才是我最心仪的目标。”顾随安靠在旁边，伸手指着中间的一个玩偶，“抓那个，看见没？就那只兔子。”
“这个机器的运作是有限制的，那只兔子离得太远，超出了这个机械爪的灵敏工作范围。”
“你以为靠近的就好抓吗，单纯。娃娃机全都会自己松爪的好吗，这种游戏就是要看着特别简单，给你轻轻松松就能抓到的错觉，玩家看见明明抓住的娃娃居然掉了，那怎么甘心，肯定继续花钱抓啊。等你抓个五六次没信心了，忽然那爪子就不松了，娃娃就能轻松抓出来。”
“我知道了。这么说机器应该可以使用强弱力切换，当SKP-SW A SWITCH8=OFF时，爪子起始为强力，在设定秒数之后转为弱力让娃娃掉落。当DKP-SW A SWITCH8=ON时游戏就进入倒计时，在固定秒数当中抓取就是强力，在强力时间内抓取就能抓到娃娃，超过时间后则全部都是弱力不能抓到。可是你怎么确定现在是什么模式，哪一次是强力，哪一次不会松开爪子？”
“我不知道啊，所以每一次都要瞄准我想要的而不是容易抓的。你懂得机器，不懂人心。”顾随安扶着他攥着摇杆的手往里推了推，“得再进去点才能抓得到，再进去点。哎，你动动啊！”
顾随安一抬头，看见程绪直盯着她，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
她低头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刚才扶着他手了，只好哭笑不得的开解：“你别多想，我无心的，就是想能抓准些。”
他们都没管机器爪了，时间到了自动就落下来——当然也是歪的，就像给了那只兔子当头一拳。
“顾随安，这个给你。”
“哦，谢谢。”顾随安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的跑去给自己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即使是在幻境里不渴不饿也能感觉很舒畅，起码比上次吃苹果的感觉要好。
想起苹果，她又望了望外面。
外面的天色昏暗，黑沉沉的云彩遮盖着天顶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两边的剧情都在同步进行，也不知道刘霄那边经历了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程绪差点要在旁边坐下来了，可是停下来想了想又绕过去了。商场里的休息椅没有面对面只有背对背，这一来就越发别扭了。
“你在想什么？”顾随安扭着脖子看他，没好气的把问题给他推回去了，“坐到背后去了我怎么跟你说话？”
“就这么说吧，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自在一点。”
顾随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我走了。”
“你别走！我不是不想看见你，而是面对你的时候有些话我说不出来。”程绪着急的喊她，“对不起，我是个怪人。”
顾随安坐正了，慢悠悠的喝着可乐：“我在别人眼里也是个怪人。”
“你不怪。”程绪在后面低声笑起来，“不对，或许你在旁人眼里是挺奇怪的，但是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美好了。”
果然不是面对面的情况下他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顾随安心里也微微的一颤：“我不喜欢你，你可别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在我身上，不值得。”
“你不是说过吗，喜欢一个人和被喜欢都是很美好的事情。”程绪难得能这么坦率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单方面的付出，我并没有奢望能得到你的回应。只要能这么默默的喜欢你就够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懂爱情。”顾随安从他口中听到了夜枭常说的核心程序理念，心里砰砰的跳着，“你听我说，爱情绝对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一直被爱的不懂得珍惜，一直付出的早晚会被掏空。”
“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会被掏空的，永远都不会。”程绪说得格外笃定，“你放心吧，我也不会对你道德绑架让你一定要喜欢我，不会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研发过什么程序，能让游戏里的人物成为现实？”
程绪一脸懵：“你在说什么？游戏？”
“我这么跟你说吧，游戏也并不都是坏的。在未来的游戏里游戏里的人物和真人一样出现在现实里，你可以看见他摸到他。他们有极高的AI智能可以和人互动，可以陪伴那些孤单的人，也可以慰藉在现实里遭遇的伤害。”
“你这个想法还挺特别的。”程绪听得很认真，然后忽然站起来，“你等我一会儿。”
“干什么？”顾随安眼看着他跑没影了，跟踪者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人是赶着去上厕所吗。
她百无聊赖的坐着，心想着现在的程绪和刘霄身上都找不到夜枭的痕迹，难道就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产物吗？
虽然这样的概率很高，但她跑这一趟却一无所获，想想又觉得很不甘心。
“对，这件挺好看的。”
“要不看个电影再回去吧。”
“不行，太晚了，等会儿我儿子该起疑心了。”
“你还怕他？他年纪都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都能接受了。”一男一女挽着胳膊从侧边转过来，说说笑笑的举止格外亲密。
顾随安一抬眼，立刻怔住了。
那是程绪的爸爸和那个他出轨的女人。
“顾随安，我拿到了！”程绪从后面跑出来，手里攥着刚刚在娃娃机里没抓到的小兔子。
当然他也立刻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然后表情变得冷漠起来：“说要晚点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吗？这种谈工作的方式还挺奇怪的。”
女人看了程绪一眼，有些心虚的把手松开了。
程绪爸爸这回也知道没法再糊弄过去了，索性摊了牌：“别上你妈那儿瞎说。”
“反正都过不下去了，还在乎她会不会知道？”程绪笑起来，“只要妈去出差这个阿姨就会到家里来，之前天黑前就会走，我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就得了，真没想到居然还闹到外面来了。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程绪爸爸咬着牙，气急败坏的冲那女的一抬下巴：“你先走，我得教育一下我儿子。”
“那你可好好谈，我先走了。”女人对上了程绪的视线，赶紧改了说辞，低着头急急忙忙的走了。
顾随安傻眼了，她以为把程绪带走就不用经历这些，没想到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方式，之前的事情还是会再次发生。
就像她头上的橡筋忽然崩断了一样，都是她无法避免不能规避的事情。
“程绪，跟我回家。”
程绪爸爸过去拽他，却被他甩开了：“我不想回家。”
这毕竟是在外面，程绪爸爸耐着性子说服他：“回家去，有事慢慢说。”
“为什么要躲着别人？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丑事，怕让外面的人知道是吗？”程绪不懂得说话的分寸，倒是特别能激怒别人，“我告诉你，我在家里偷偷装了摄像头，你的丑事一样不落全都被我拍下来了！”
程绪爸爸老羞成怒，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怒气了，直接一边大骂一边卷袖子：“小兔崽子你能耐了，还学会拍视频威胁你老子了！老子是不是给你钱给多了？”
顾随安知道这事无论她再怎么阻止也无法改变，但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挡在程绪面前：“叔叔你别动手，有话慢慢说。”
程绪爸爸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谁？”
“我……”顾随安不知道和其他人物产生关联会不会把结局变得更加糟糕，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没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她是谁不重要，不用把她牵扯进来。”程绪又往她面前一挡，“你回去吧，别在这里掺和。”
“别忙着走，你到底是谁？”程绪爸爸皱着眉头打量顾随安，“你是程绪的女朋友吗？”
“朋友！我们只是朋友。”顾随安忙着解释了，程绪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在这种时刻显得特别哀怨。
顾随安也顾不上别的了，拽着程绪的手晃了晃：“先走吧，别跟你爸吵架，有事慢慢说。”
“这么晚了还想走到哪儿去？再吵再闹我也还是程绪的父亲，你别来掺和我们的家事。”程绪爸爸皱着眉头过来拽程绪，“你自己够怪了，再找个那么怪的媳妇回来谁受得了！”
顾随安算是知道他这张口就得罪人的本事是从哪儿来的了，妥妥的就是遗传。
程绪听见他爸爸数落顾随安立刻就炸毛了：“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的朋友？”
“这么晚了不回家，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以后少跟她来往。”程绪爸爸愤愤的骂着，“回家！”
“你自己心里有鬼，凭什么把她扯进来？”程绪吼起来，嗓音不住的发颤，“你放心，这些东西我没给妈看过，也不打算让她知道。我不是为了护着你，是不想她难过。只要你跟那个女人断了往来，这件事情都当没发生过，所有的视频我都会删除。”
“别跟我谈条件，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你跟那个女人才认识了多久……”
“跟认识多久没关系，我跟你妈已经没感情了，我本来也没喜欢过她。”
“没喜欢过她，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顾随安无奈的白眼望天，是不是不管她做什么最后都会引发这段争吵，然后出现那个完全失控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