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了，一个游戏犯得着这么真实吗？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毕业的，简直太厉害了！”顾随安凑在台灯下面，完全没有了打理自己的心思。书桌上摊着一大堆书本和参考资料，架子上摆着的都是课本《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管理统计学》、《高级财务会计》、《会计专业英语》、《计算机基础》等等一大堆，全都是当初学到快吐了，如今它们认识她她都不认识它们的课程。
李萱从对面上铺伸出一个脑袋：“什么游戏啊？”
“吃饱了撑的游戏。”顾随安没好气的回答了，心里忽然想起自己根本还没吃晚饭呢，这什么都没吃就撑着了，也是个奇迹，“那么多年没碰了忽然要捡起来太不容易了，要是挂得太难看我该怎么跟自己交代。”
“你可往回收收吧，平常就你成天咋呼，也是你考得最好。我警告你，少来这一套啊。”李萱从上铺把手伸下来，从桌上抓了几把化妆刷上去。
“求导数……把我自己导给你得了！”顾随安逐渐暴躁，一回头就看见李萱在床上把自己画成了大花脸，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要唱戏？”
“嘘！”李萱伸出一个指头让她不要声张，“我看见王悦化妆了，就那眼皮子上粉粉的亮亮的还挺好看，我也买个眼影来试试。”
“哪有把珠光打在那个位置的，一眼望上去就是肿眼泡。”顾随安被逗笑了，“洗了去，我给你画。”
“你行吗？我先警告你，不准整我啊！”顾随安每天素面朝天的，经常连面霜都懒得抹，要说她会化妆那简直不可思议。
“真是吃饱了撑的才有空整你啊，快去洗了！”顾随安没好气的怼她，为什么在幻境里的李萱也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特别爱显摆还一惊一乍的。
那时候的眼影盘子也跟如今不同，小女生也不会去买什么大地色，整个盘子都是珠光粉珠光蓝，几个哑光也特别浮夸。不贴皮不显色还涂不均匀也就罢了，飞粉严重到画完了脸上鼻子上全是亮晶晶的粉末，然而李萱的反应也完全符合了她当时的喜好的眼界：“神了啊，这些亮粉简直是点睛之笔！啧啧，跟个小公主似的，我怎么这么好看呢！”
顾随安觉得有些没眼看，强笑着应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李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越看越开心，捧着脸直笑：“你平常都是素面朝天的，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
顾随安一笑，半真半假的答道：“梦里。”
“不想说你就不说嘛，扯那些没用的干嘛？”李萱翻了个白眼，“消息我可帮你打听到了，下午四点计算机系和制药系有球赛，你可以提前去守着了。”
顾随安心里砰砰的跳，即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面对刘霄的时候她依然无法淡定从容：“我去守着他干什么，反正他也不会看我一眼。”
“哎哟，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你看他打球不是看得很开心吗？怎么忽然不感兴趣了？”李萱差点惊掉了下巴，“你该不会是有新目标了吧？”
“哪门子的新目标，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顾随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伸手拽开了右边第二个抽屉，那块围巾正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现在还是半成品，颜色土土的，针脚乱得看不下去。
奇了怪了，当初怎么就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这东西能送得出手？
顾随安苦笑着关了抽屉，重新开始看书了。
李萱觉得奇怪：“你可收拾一下自己吧，看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刘霄是随时都能见着的人吗？”
顾随安连头也不抬：“虽然不是随时都能见着，可难保哪一天你就再也不想看了。”
李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心道顾随安今天怕是吃错药了。
顾随安真的很久没有接触过那些课程了，当初学的时候就没想过将来会再也用不上，这一看起来就特别感触，对其他的事情也就越发不感兴趣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就看见桌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已经三点半了，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只记得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时间流逝得毫无规律性，这果然只是个游戏。
顾随安放下书本，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阵，然后把头发慢慢梳起来编了个蓬松的蜈蚣辫，刘海拨到一边，黑框眼镜也不就显得特别突兀了。自己桌上一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小瓶护肤霜可怜巴巴的躺在那里。她拿来抹了一遍，只觉得油光满面格外好笑，只好又拿纸巾擦了一遍。衣服是真的没有换的余地，除了白T恤还是白T恤，她哭笑不得的翻了一遍，最后还是穿着原先那套出门了。
顾随安真没怎么打扮，可是出门的时候回头看她的人却明显变多了。跑到球场边上经常呆的位置坐下，就跟自然光源似的亮得刺眼，一个个都扭着头看她。
顾随安被看得发毛，只想吐槽哪怕这是游戏自带的玩家BUFF，这光环也未免开得太大了。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刘霄当然还是不看她一眼。当时她心里眼里都是刘霄，当然是没心思关心其他事的，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刘霄真的很能招人喜欢，中间那一排咋咋呼呼的是真来看球的男生，最前面一排加油助威的全都是专程来看刘霄的女生。而顾随安一贯的是呆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前面人头攒动，不止刘霄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刘霄。在长久的暗恋时光中，她真是看了个寂寞。
如今的她和以往却不太一样了，不可否认刘霄打球是打得不错，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也确实青春阳光令人心动，但她本来就对运动不感兴趣，连人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就更觉得没意思，看不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
顾随安站起来打算离开，抬头的一瞬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程绪。
程绪也在球场，但他不打球也不看球，眼睛一直盯着看台的方向。大概是察觉到顾随安在看他了，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左右瞥了瞥，立刻缩着脖子躲回去了。
以前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现在知道了再回去看，程绪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在顾随安追逐着刘霄前行的时候，程绪则是默默的守候着她，每个人都随着青春的脚步拼命向前奔跑，从来不曾回过头。
顾随安从看台上下来了，只听见后面一阵叫好，回过头就看见刘霄刚刚进了个漂亮的三分球，队员们都跟他击掌撞肩庆祝，而他的眼神却远远的投过来——是她离开的方向。
这游戏的设定真是太主角光环了，不过……还是挺能哄人的。
顾随安头顶光环心不慌，冲着刘霄笑了笑，扭头走了。
回宿舍的路就那么长，可她绕着绕着就仿佛迷路了，走过千百次的路忽然变得陌生，周围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
学校里面居然还有十字路口？
顾随安停下来四处张望，左边是高楼林立的高档小区，右边是歪歪斜斜等待拆迁的棚户区。
远远的有个背着挎包的人影闪过，向着左边径直走过去，边走边快乐的在手指尖上顶着篮球不停的转，然后一个跳投的假动作，又把球顺着胳膊转上一圈回到手上。
程绪？
顾随安完全不知道他会打篮球，更想不到这个一板一眼毫无浪漫因子的标准理工男还有过这么活泼快乐的时光。
她好奇的想跟过去，恰好看见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小心翼翼的往右边走过去。
刘霄？
耳朵里传来一阵提示音：本次选择的结果将对后续剧情走向产生影响，请慎重选择。
顾随安瞬间明白过来，这不就是游戏里最常见的二选一环节吗？这种选择环节会对最后的游戏结果会产生影响，而这是第一次选择，自然也是最重要的。
刘霄还是程绪？
她脑子里立刻升起一个念头：既然是个游戏，那当然是无条件选刘霄啊！
她拔腿向着刘霄的背影追过去，周遭的情景跟着变换，穿过了歪歪倒倒的棚户区又路过了河水腥臭发黑的老桥，然而刘霄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在往巷子深处走。
所有的屋子都上了年纪，红砖剥落得一塌糊涂，稍微一蹭就能掉下一堆墙皮。院落幽深阴暗，房檐屋角遍布青苔，绿幽幽的连成一片，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空气潮湿又阴沉，裹着一股腐烂的霉味，就连古老的旧门板都湿得像能拧出水来。院墙顶上探出来一些枇杷树葡萄树柿子树的叶子，一概都长得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
来往的几乎没有年轻人，都是老老小小的掺杂着，穿的用的一看就是农贸市场地摊上淘来的旧货，孩子手上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的娃娃和山寨了又山寨能变形的小车。这条街巷并不算太深，里头四五十乎人家都是互相认识的，于是所有人都在好奇的打量顾随安这个突然到来的生面孔。
拆字只写到了街口，明明只隔着一堵墙，那边是轰隆隆正在开工修建新楼的工地，这边却是死水一般。所有人眼里都一片茫然，哪怕是好奇的时候那股新鲜劲也是转瞬即逝，过去未来对他们来说都丝毫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被时代遗弃的地方，这块土壤已经种不出希望。
顾随安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就把人跟丢了，自己站在岔口茫然四顾，寻思着实在找不着就退出去算了。
“刘霄，你把垃圾提出去，一会儿垃圾车该来了。”
“哎！”旁边的小院里传来了刘霄的声音。
顾随安没想到竟然离得那么近，慌慌忙忙想往侧边门里躲一躲，结果门咯的一声开了，里面的刘霄跟她撞了个正着。
顾随安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看见刘霄就说不出话，只好冲着他点点头，扭头就走。
“等等！”刘霄似乎是回过神来了，声音里带着质问的意思，“你是不是在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