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W终于结束了，顾随安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呆若木鸡的状态下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展会结束了，人际交往的噩梦还没结束。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难得凑在一起不热闹热闹怎么过得去。顾随安前两天提前来适应了一番果然有用，这回在大家面前终于表现得没那么突兀了。聚会上也还比较愉快，没有人逼着别人喝酒，大多数都是用饮料代替，照样也喝得很带劲。
说白了杨青那样的酒局本来就不是一个真正为了增进合作而设置的环节，里头藏着展现权位和实力的企图，令人压抑也令人反感。一群年轻人老老实实的听着一堆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说黄段子，然后把酒吹嘘自己年少的英勇，这种酒局本来就不该成为社畜的常态。
今天的聚会完全不一样，大家探讨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说规划，说现实，说梦想，每个人眼睛里好像都有星星，都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安晓林担心MOMO所以提前走了，顾随安一个人很愉快的坐着，难得的吃得很开心，顺便想着今天多坐一会儿也好。
“别管我！你们别管我！”
顾随安看见有个人醉醺醺的往外去，自己先愣了愣，跟着反应过来那是花花。
这种聚会上不可能有人逼她喝酒，她能喝醉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顾随安往四周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人跟着花花，感情她刚才那一通惟妙惟肖的推攘全是跟空气演的？
她回过头来喝了一口可乐，下定决心不想管她，可是一回头发现花花没了踪影，心里又拧巴起来了。
“你要上哪儿去？”顾随安跟上去，正看见花花晃晃悠悠的往马路那边去，赶紧拽住了她。
“你别理我！不关你的事！你放手！放手！”
花花挣扎得激烈，顾随安被吓住了，立刻放了手。花花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头扎进了花丛里。
顾随安忙着去把她拽出来，结果花花亮开嗓子哭起来：“你干嘛跟我抢！什么都要跟我抢！”
花花这一番恶人先告状让顾随安哭笑不得：“不是你主动来找麻烦的吗？”
“都是你！都是你！”花花哭得格外凄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像真是顾随安在欺负她似的。
“你别借酒装疯，你上次闹出来的事情还没过去呢。”顾随安皱紧了眉头，她本来就有很多问题要问花花，这回碰巧遇上了，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夜……程绪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你怎么这么坏啊！你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花花不肯消停，又哭又叫的直往她扑过来。
顾随安也被吓到了，生怕她扑过来掐自己的脖子，赶紧退了两步，低头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里：“你别乱来！不然我还手了！”
花花站住了，顾随安以为她是要蓄力往这边扑，没想到她一扭头——冲着花坛里吐了。
顾随安在一边给她拍着背，直到她吐够了才递上一张纸：“清醒了没？”
花花没好气的回答：“没有。”
顾随安爬起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
花花喘了口气：“我要草莓口味的，桃子味也行，不要薄荷。”
“我没打算给你喝。”顾随安冷着脸回答，“我只是打算拿来泼醒你。”
花花递过来一个白眼：“你这个人线性思维不解风情，真不知道程绪喜欢你什么。”
聚会宴席上本来就没多少酒水，花花就算醉也醉得有限，顾随安知道她已经清醒多了，自然更不客气了：“不管我是什么样，他就是喜欢我。”
“你哪来的自信？”花花停了停，“是不是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契约，所以他才没法离开你？”
“你番剧看多了吧。”顾随安冷着脸说，“口口声声说你喜欢他，实际上你却一点都不懂他。”
花花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不懂他们外星人的生活法则，所以才要问你啊。”
“谁跟你说他是外星人了？”
“那他是什么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至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帮着杨青害他？他身败名裂对你有什么好处？”顾随安当然不能让她把话套出来，反而追问她，“你总不会傻到相信他身败名裂了就会和你在一起吧？”
“没什么好处，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们过得那么开心。”花花答得理直气壮，“准确的说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顾随安哭笑不得：“损人不利己，这有什么意义？你不觉得自己很偏执吗？”
“你肯定知道吧，我结过婚也离过婚。”
顾随安没想到她忽然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嗯嗯的清了清嗓子：“我对你的过去没兴趣。”
“没兴趣我也要说！”花花自嘲的笑起来，“男人啊，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你，让你傻乎乎的跌进他的爱情陷阱里。后来我才明白，人说什么话并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一边说他想你一边远离你，那一定是不想你；一边说爱你一边忽视你，那一定是不爱你。”
顾随安也没打断她的话，只是坐了下来静静的听她说话。
花花望着地面出神，她只顾自己说话，就像是要把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委屈都倒出来。她不在乎是说给谁听，更不在乎那个听者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那时候我能赚钱，我也相信爱情。他背着吉他，他给了我所有的浪漫。”花花停了停，“那个人许诺说要给我买大房子大钻戒要带我环游世界，可现在他人呢？他在对着另一个女人重复同样的情话……哈哈哈，直到分开，他连一个冰淇淋都没给我买过。”
顾随安问道：“所以你和他离婚了？”
“这种人，不离还留着祸害我一辈子吗？”花花居然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告诉你，以前我也是火过的。离开他之后我签到了一家公司给他们拍各种短视频……你别想歪，都是很正经的工作，就是照着那些小故事尬演而已！”
顾随安被她忽然拔高的声音逗笑了：“我什么都没想，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罢了。”
“我承认那些故事很狗血，但是数据真的很好，引流得到的广告收入高到你听了都不会相信。那些故事大多数是喜剧，偶尔也有悲剧，我就跟演员一样受人追……慢慢的我开始痛苦，喜剧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大众搞笑题材离不开自嘲。我在那些故事里受欺负，摔倒，被打，被甩，简直成了负能量集合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大众娱乐的消费品，我演着别人，然后失去了自己。我开始对人性与生俱来的幸灾乐祸感到厌恶，更加厌恶顺应大众喜好的自己。”
顾随安无比赞同，花花所说的就和她当初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的人设时一样，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彷徨和痛苦，但她又挣脱不了生活压力的束缚，只能慢慢迷失，任由自己被那个虚假的人设蚕食。
“人有了关注，赞誉和诋毁都来了。人有时候真的很容易感动，我第一次发现有人维护我的时候把他当亲人的心都有。”花花忽然笑了：“后面慢慢的见多了，我开始意识到粉丝之间本来也没什么矛盾，甚至也不完全事为了维护我，就是想找个机会发泄自己的生活压力，谁真把谁当回事儿啊。”
顾随安直盯着她看：“事情没有这么绝对，你也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有区别吗？上回我是去陪游了，去的时候谈好了条件，甚至我连底线都不要帮他们那破游戏引流玩家。他们倒好，上来就逼着人家氪金，是他们昧了良心！我已经说了不会再和他们合作，他们那天找到直播间来就是为了找茬。他要我把他的名字写在身上。”
“那你为什么要害程绪？这事跟程绪又有什么关系？”顾随安总算明白她那天为什么往自己脑门上写“剑”字了，虽然花花也是受害者，可她自己先同意和魔鬼做交易，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
“和他没关系，只是他刚好来到罢了。”
“怎么可能是刚好，那些镜头……”顾随安停了停，“不对，你和刘霄根本就不认识。是谁告诉你刘霄的消息，又是谁告诉你程绪知道刘霄的消息就一定会来找你？”
“当然是杨青啊，这还需要问吗？”
“你为了对付那个胁迫你的人，转而帮助杨青对付程绪？”顾随安都给气笑了，“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没有逻辑，程绪不喜欢我，我就没有义务要维护他。”
顾随安不理她了，站起来就要走。
“你怎么这么没劲？”花花意犹未尽的说道，“程绪和你可是情侣关系，你难道不想出这口气吗？敢情你还真是个包子，谁都能欺负你。”
“杨青也不是什么善茬，出了虎穴又进狼窝，以后够你受的。”顾随安笑起来，“我不会跟你过不去的，就算上热搜我也宁可是厨房翻车而不是乱七八糟的绯闻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