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安根本来不及想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就往上冲，程绪一头扎在她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倒楼梯旮旯里去了。
“随安……你……你没事吧？”程绪忙着去看顾随安，想把她给拉起来，结果他自己却起不来了。
“没事，我挺好……你呢？”顾随本身没什么大碍，倒是差点让体格占绝对优势的程绪压得背过气去。她咬着牙把程绪给顶起来，只觉得衣服上湿了一块，低头一看就吓懵了：“血？我没觉得疼啊？不对，是你的伤口裂了！”
“没事，我不疼。”程绪努力想笑起来，结果只挤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鬼脸，“你别走，别走！”
“别吵着别人，我还能往哪儿走？”顾随安皱着眉头，扶着他往上爬，“不管你是谁，这些伤确实是替我遭的罪。我要是现在扔下你自己走了，那还有人性吗？”
程绪稍微安心了，可还是急慌慌的解释：“随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糊涂了。我想起刘霄就觉得不舒服，我嫉妒他……”
“我又不喜欢刘霄，你嫉妒他什么？”顾随安吸了口气，“他都给我整出心理阴影来了，让我极度自卑，抗拒和人来往，替别人想得太多又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我讨厌那样的我，更讨厌让我变成那样的刘霄。”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程绪惊愕的摇头，“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把他当做夜枭的原型。”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顾随安叹了口气，“快走，你这衣服上的血都浸开了，你妈等会儿可不得撕了我……”
“她不会撕了你的。”程绪居然笑起来了，然后又疼得嘶了一声，“我不让她撕，我会保护你。”
他的处世哲学这么简单粗暴，果然是以前的程绪。
那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熟悉的脸熟悉的身体，他俩挨得那么近，可顾随安却没有一点面对着夜枭时那种忐忑不安又甜蜜兴奋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才忽然有了一种夜枭已经不存在了的实感。
夜枭走了，夜枭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顾随安的心就一阵阵沉甸甸的痛。
“程绪……”
听到顾随安主动喊他，程绪立刻就高高兴兴的回应她：“什么事？”
“没什么。”顾随安到底没敢问他夜枭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她不想否认自己想见夜枭的渴望，但这对程绪来说太残忍了。
从她到程绪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包括程绪的妈妈都更喜欢夜枭，没有人在等他，没有人在期盼他回来。
这或许是另一种性质的死亡，甚至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
“你肯定有事。”程绪兴致勃勃的主动追问，“你说吧，你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那我问你……你知道刘霄变成植物人的事吗？”
程绪忽然一愣，猛地挣脱了她的手，险些连站都站不稳：“又是刘霄！你不是说你讨厌他吗？既然讨厌，你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
“我是讨厌他，可是就冲着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他出了这种意外，我们总该关心一下吧。”顾随安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肯定知道吧，毕竟刘霄是在和你一起研发的时候出的意外。他出事之后你还一直资助他们母子，他的治疗费和生活开支都……”
“够了！我以为你是被感动了才会来看我，结果你就是为了逼问我刘霄的事！”程绪勃然大怒，“绕了大么大一圈，你不就是在我面前演戏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我哪有什么感情，你又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虚拟的人物，你喜欢刘霄，你一直喜欢他！”
“你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程绪的情绪确实很不稳定而且思考的逻辑也特别极端，顾随安不敢再刺激他，只好耐着性子说，“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激动，伤口都裂成这样了，赶紧回病房让医生处理一下。”
“怎么了，说到你心里你就开始装傻？”程绪依旧很激动，“我告诉你，刘霄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人渣！”
顾随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苦笑：“你别误伤无辜了，我对刘霄真的……”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原原本本告诉你，我当初和刘霄一起研究的是一个划时代的技术，我们在尝试把人类思维导入程序让人工智能获得提升！”
顾随安愣了一会儿来明白过来，诧异的说道：“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开玩笑，人工智能再怎么强大，光靠数据模拟永远不可能像真人一样，所以我们必须让他和真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思维。导入思维听起来很疯狂，但是我们就这么干了，而且我们成功了。”程绪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但是我们成功后他就变了，他想一个人独吞研究成果。”
“什么意思？这项专利由你们共同研发，就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
“你大概没搞明白，他想杀了我。如果没有我，专利就是他一个人的，他不仅仅可以在游戏界大放异彩，甚至可以得到整个科学界的拥戴。”程绪一字一顿，“他想杀了我，可是他没成功，反而在我挣脱途中被意外的电子脉冲击中了。”
“程绪你……”
“承认吧顾随安，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程绪一字一顿的带着笑意，“你喜欢的人全部都是人渣。”
王大忘拿：太丑了，还说什么素颜女神呢！
王大忘拿：这年头什么人都能营销成女神了，一个网红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知道身上动了多少刀，有什么好看的。
王大忘拿：丑！你们真的不觉得她丑吗？
顾随安很想无视这个人的弹幕，可他像苍蝇似的不停嗡嗡嗡，她也终于忍无可忍了，直接开怼：“我不好看你别看不就得了，非要在这儿一直刷，你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弹幕瞬间爆了。
“刚！”
“我就喜欢这么直爽的妹子！”
“我安姐还是我安姐，沙雕了那么久，今天冷艳毒舌的女神人设忽然立住了！”
“直接在直播里甩脸子，没素质！”
“一直刷别人丑的就有素质了？”
顾随安压根不管底下在吵什么，澄清了自己并没有要换公司的意图，跟着和粉丝随便聊了几句就下播了。
“明天是《世界彼端》的专题推广，咱们要去启梦那边。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过来接你。”MOMO捧着台本出来，公事公办直接讲明天的流程，也没因为刚才她发飙的事情数落她。
“不是给我请了新助理了吗，你怎么还是凡事都要自己来？”
“我有什么办法，咱们这儿人少事杂，工作时间又特别灵活，附带着还要当出气筒，新来的两个助理干不到一个月就走了。”MOMO气哼哼的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哪像我们以前那样能吃苦耐劳又能受气，来的时候一个雄心万丈说得好像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才甘心，一个无欲无求只要有份工作就行，转过头来跑的时候比兔子还快。”
顾随安听着她唠叨跟着笑。
现在的年轻人状态普遍浅尝辄止的佛系，工作也是，恋爱也是。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打满鸡血，然后在三分钟热度冷却之后选择放弃。
“随安，你别想太多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夜枭的事情她和安晓林都是知情人，顾随安当然也把程绪复苏夜枭消失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我没想……我没刻意去想，只是我忘不了他。”顾随眼睛盯在脚尖上，试着拿话安慰自己，“但是你不用担心，一个月，一年，或者三年，我总会忘了他的。”
“得了吧，在我面前装什么洒脱。”MOMO没好气的说，“我是过来人，这种事情，越说要忘越忘不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突然消失，他答应我在离开之前一定会给我心理准备的时间，他还说他要永远陪着我，结果呢？”顾随安停了停，声音开始哽咽，“骗子，骗子！”
“你先别忙骂夜枭，先想明白再说。”MOMO神秘兮兮的四处张望了一遍，“你真的相信程绪的话吗？”
顾随安想了想：“哪一句？夜枭的事还是刘霄的事？”
“每一句。”MOMO皱了眉头，“在程绪的叙述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夜枭和刘霄都想害他。刘霄我不熟，但是这一段时间和夜枭相处下来，真不觉得他是这种人……嗯，是这种程序。再说夜枭的研发过程安晓林也有参与，他只是单纯的想做出一个拥有顶级智能的恋爱游戏NPC，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对玩家有威胁的程序来？”
“刘霄其实我也不熟。”顾随安停了停，“虽然他在我这儿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认为他能做出为了独吞研究成果而杀人这种事。”
“问题就在这里。”MOMO一摊手，“所有的事只有程绪清楚，你所知的所有真相也都是程绪告诉你的。”
“不可能啊，虽然程绪确实有点精神问题，可我不觉得他会故意诬陷别人，他没有动机……”顾随安摇摇头，“好吧，他有动机，可想想他之前做的那些傻事，他哪有那么深的心机？”
“这一点上我和安晓林的想法不太一样。”MOMO停下来理了理思绪，“程绪精神上有问题这是共识，只是我觉得程绪有被害妄想症，认为夜枭和刘霄都在害他，那些细节全部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那安晓林呢？”如果要说了解，和程绪朝夕相处的安晓林一定比她们更了解他，所以顾随安更想听听安晓林的解释。
“他的说法比较残忍，但是……”MOMO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他认为根本没有NPC脱离游戏这件事，这全都是程绪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顾随安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见过夜枭的，你们也能察觉到他和程绪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症状。他本来就有精神疾病并且对现实中这个不受欢迎的自己感到厌恶，在他被你拒绝之后这种厌恶到达了顶点，然后就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人格。你也看过那种人格分裂的电影吧，分裂出来的人格往往极度聪明而且人见人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从程绪身上分离出来……”
“分离的只是一个光影，就像我们在他们发布会上看到的一样，而且这用微型的成像仪也可以做到。”
“他能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然后又忽然消失……”
“在你家里或者车里甚至是衣服上装监控就能知道你在哪里，只要一直跟踪你加上成像仪，完全可以在你慌乱的情况下做到那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
“不对，这不对！”
“我知道你没法接受，可安晓林说得特别在理，每一个细节都能对上。”MOMO有些无奈，“我一直在犹豫要不然告诉你，毕竟这对你来说太残酷了。”
这种可能性让顾随安汗毛倒竖，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夜枭就从来都没存在过，她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程绪，一个擅长伪装自己的骗子。
“MO姐，我不相信，我一直相信我自己的感觉……”顾随安正说着就听见MOMO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干呕，苦笑道，“我也没说什么肉麻话吧，你怎么……你是真吐啊？”
MOMO来不及再说什么，把本子一扔就直奔洗手间去了。
顾随安看她的反应那么大，赶紧把她扶进了卫生间，跟着拍她后背：“你这吐得也太厉害了，挑战一次大胃王就能吐上一个月……”
MOMO吐完了回来，趴在洗手池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好的非要挑战什么大胃王，他是缺那游戏机还是缺那顿饭钱？呕……”
顾随安看她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无奈的过去继续给她拍背：“哪怕是吃错了东西也不至于一直吐啊。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行，明天你还有专题推广，咱们要去启梦……呕！”
顾随安哭笑不得：“那就今晚去医院吧，要不然你打算这么一路吐到启梦去吗？”
MOMO想了想，终于不情不愿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