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的酒气确实不容易彻底洗掉，更何况她就这么合衣睡了一夜，整个人都被腌入味了。顾随安狠狠的洗过三遍头发仍然觉得上面散发着一股类似啤酒鸭的味道，心情实在算不上美丽。
水气氤氲着把一切都盖上了一层温热的外衣，水珠快速的滚过肌肤，细腻又温柔的冲刷着那些不堪和狼狈。飘散的洗发水香气和那股酒味纠缠在一起，竟然有种缠绵悱恻的味道。
温暖总是具有令人心安的魔力，不但驱散了寒冷污秽，也渐渐唤醒了被酒精麻醉的记忆。
“你不让我亲。”
“你是想吻我吗？”
昨天晚上他们吻在一起了，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顾随安顶着一脑袋的泡沫傻眼了，望着被水雾覆盖后什么也看不清的镜子欲哭无泪。
“酒味如果洗不干净等着它慢慢散就好了，正常人际交往距离是感觉不出来的。”夜枭在外面敲了敲门，“少洗一会儿，你什么东西都没吃，洗太久了会晕倒的。”
“我知道！”顾随安回答的时候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洗好了就出来吃饭，我都放在桌上了。”
“夜枭！”顾随安感觉到他有要走的意思，连忙叫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夜枭应了一声：“以后慢慢说吧。”
“就昨天晚上那事，我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你知道的，人喝醉了就会乱说话乱做事，我现在都快后悔死了。”顾随安这会儿光措辞就快把自己给逼上绝路了，“昨天就你在我身边，算你运气不好……不是，我的意思是昨天那种情况，就是逮着谁都会发生那些事，你不用往心里去。”
她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外面有回应，也知道夜枭每次遇见这种事就会直接走掉假装没听见，飞快的冲干净泡沫，拿大毛巾把自己一裹，伸出脑袋往外看：“夜枭！你走了吗？”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看来是真走了。
“岂有此理，每次说了不爱听的扭头就跑。”顾随安不高兴的嘀咕，“你就是一串0和1组成的代码，你还要怎么样啊！”
“你每次都趁我不在的时候说我坏话吗？”夜枭忽然从厨房里冒出来。
顾随安被他吓了一个激灵，手一松，整块大毛巾毫无悬念的坠落在地上。
夜枭迟疑了一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道：“毛巾湿了，需要重新拿一块吗？”
顾随安似乎是彻底僵住了，十秒钟后，门口传出了响亮的耳光声。
“你怎么能这么坦然的看女孩子的裸体呢！”吃早餐的时候顾随安仍然怒气冲天。
桌上是火腿蛋和鲜蔬汤，家里没有烤面包机，他用黄油香煎的办法做了几片，味道香了一屋子。
“这没关系吧，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夜枭脸上红了一片，“你自己说的，我就是一串0和1组成的代码，被不被我看到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特殊意义了！你是一串代码，你做不了别的事，但你可以看啊！你看到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亵渎！一种伤害！”
夜枭淡定的说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双标吧。”
“我就是双标怎么了？”顾随安理直气壮的没收了他的盘子，“走走走，你赶紧走，我看见你就生气！”
夜枭也没说什么，站起来就要走。
“算了，先吃吧。”顾随安想了想又把盘子放下了，“你成天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我怕你把程绪的身体给饿死。”
“你不生气了？”
顾随安翻了个白眼：“吃完了我再赶你出去！”
“好吧我道歉，我不该看你。”夜枭停了停，“但是肉眼看上去你的体脂还是有点高，三围比例也不是很完美，你的健身方式可能存在问题，需不需要我重新给你规划一下食谱和运动强度？”
顾随安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出去！现在就出去！”
尽管把夜枭赶了出去，顾随安还是一肚子气没处撒，端着盘子去洗碗的时候还是余怒未消。盘子往水槽一扔，溅了些到下巴上，她忙着用手背去擦，触碰到嘴唇的一刹那，脑子里忽然又蹦出那个画面来。
“你不让我亲。”
“你是想吻我吗？”
顾随安把盘子一扔，真是要疯了。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吓了她一个激灵。
公司的电话一般都在下午，家里的电话一般都是晚上，这个时候来的电话多半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顾随安鼓足勇气接起来：“喂？”
“随安！我跟你说，真是太神奇了！太神奇了！这事我必须跟你说！天呐，简直不可思议！不行不行，我太高兴了！我得平息一下心绪，哈呼，哈呼……”
对面乱七八糟的感叹了好一阵，顾随安连话都插不上，等她换气的时候才问道：“李萱？”
李萱对于她现在才认出自己竟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兴高采烈的冲着她直喊：“你知道吗，我遇见江小勇了！”
顾随安猛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小勇啊，你不记得了吗？就是我大学那会儿谈过的男朋友，嗯，之一。那时候本来没多大事，一个任性就分手了，后面我还时常后悔呢。”
“我记得。”顾随安答道，“你俩是碰巧遇见了吗？”
“是啊，今天我出门去上班儿，路上走着走着就遇见了。我俩聊了聊，你猜怎么着，他和我上班的地方竟然只隔着一栋楼！楼底下不是有个花坛吗，每天我就从右手边走，他从左手边走，三年竟然都没遇上！今天我让风吹得打了个喷嚏，他一回头就看见我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走路都不带看的，难道不是说明你俩都比较迟钝？”
“说了怕你不相信，前面我就梦见他了，他是当初那个模样，我也还是当初的我。对了，我还梦见你了。”
顾随安越听越觉得蹊跷，心里砰砰的跳着：“梦见我什么了？”
“梦里你给我化妆呢，你说好不好笑？你当初就那清汤寡水的样子连个面霜都懒得抹，我居然能梦见你给我化妆，哈哈哈！你别说，那梦还有板有眼的，我还记得你化得特别粉嫩，bulingbuling的直闪光。醒过来一想，真是土爆了，哈哈哈！”
顾随安立刻屏住了呼吸。
她在《世界彼端》幻境中做的事情竟然影响到了现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我俩遇见之后去咖啡厅坐着聊了聊，他竟然也和我做了一样的梦！我俩在梦里就跟刚认识那会儿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聊天打闹，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似的。”
顾随安倒吸一口凉气：“你不觉得这事特别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我们俩那么多年了居然还那么有默契，真是太难得了！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分开，现在想起来就更后悔了。”
顾随安无奈的望向天花板，想跟李萱讨论正事的话还是算了吧。
“随安，你在听吗？我告诉你，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江小勇居然是单身的！他一直都没有结婚！”
顾随安忍不住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可你结婚了。”
“其实我已经离婚两年多了，只是怕说出来让老同学们笑话，一直假装还凑合过着。”
“离婚？”顾随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离婚？你老公……你前夫不抽烟不喝酒不应酬也不在外面乱来，怎么就离婚了？”
“三观不合呗，他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对事情的看法做法老跟我不一样，每次都要吵架。吵着吵着感情淡了，我们都觉得别扭了，自然就分开了。”李萱在那头感悟人生，“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理想现实家庭三观到茶米油盐吃喝拉撒，不合适的人真的凑合不下去。”
“那江小勇是合适的人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试试。哪怕试过了之后发现还是不合适，起码可以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
“那你就把握住机会，弥补你的遗憾去吧，有了新情况再来汇报。”顾随安挂了电话，心里仍然难以平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世界彼端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影响到现实？
顾随安觉得自己泼了杨青一脸酒，他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到公司的时候整个人都忐忑不安，就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怎么才来？”汪海洋看见她立马就迎上来，“你没事吧？”
顾随安摇摇头：“我没什么事，酒醒了就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汪海洋神秘兮兮的朝四周望了一遍才说，“昨天程绪背你回去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能出什么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顾随安故意冷着脸，“不是，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不是八卦，我这是关心你。”汪海洋倒也没追究，“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看你打算先听哪一个吧。”
顾随安叹了口气：“先听个好的打底吧。”
“好消息是你昨天把白柠檬那些人给震住了，今天他们的法务过来一直夸你勇敢，也表示不打算告咱们了。”
“你当他们真是好心吗，就算要告他们也没有一定赢的把握啊。”顾随安还是叹气，“那坏消息是什么？”
“就是之前谈好的推广合作还得继续，该配合的咱们还得配合。”汪海洋停了停，“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再继续用你不是恶心自己吗？”
“他们怎么可能恶心自己，明明就是奔着恶心我们来的。”顾随安看得明白，“合作期间我们要全力配合他们，到时候不停的提意见要求改视频，找茬说他们不满意，等什么时候抓到把柄了又来告咱们。”
汪海洋苦着脸：“那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谁让咱们摊上了这种合作方，非得掉层皮才能甩掉。”
“咱们的大英雄怎么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不欢迎我啊？”花花从里面走出来，半真半假的拿话刺她。
“你怎么在这儿？”顾随安其实在心里默默佩服花花的远见，毕竟她老早就看出白柠檬不是善茬，第一次吃了亏之后就立刻决定不再合作了。
“我今天就正式过来打卡了，往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花花特别开心，“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晚，程绪没来送你？”
顾随安一想到她是冲着夜枭来的就一阵心惊肉跳：“程绪忙得很，哪能每天都在我身边打转。”
“这么有事业心的男人，我喜欢。”
顾随安皱着眉头：“关你什么事？”
花花一扬眉：“你不是说程绪不是你男朋友吗，那你护什么食？”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程绪，关我什么事。”顾随安脸上带着笑，牙咬得紧紧的。
“你那副模样，看着是要吃人呢。”花花笑得格外畅快，“也没关系，他不来我就去找他。”
顾随安看她拎着包提着手提电脑，还真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得追问道：“你要去启梦？有公事？”
“不然呢？”花花笑眯眯的，“难道是在工作时间去找程绪谈恋爱吗？”
顾随安顿时黑了脸，倒是汪海洋出来调了停：“就是你代言《世界彼端》的事，公司打算再和他们谈谈细节。”
“谈细节不该是法务去吗，她去干什么？”
“我今天刚来也不用拍摄，去见见合作方刷个脸不行吗？”
顾随安皱着眉头：“我怎么觉得你不安好心呢？”
“怎么不安好心了，你是代言人，我也可以同期做推广。一个合作方那里拿两份钱，不好吗？”花花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时间，“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赶过去了。哎，你怎么这么瞪着我？你是不是也想去，想去的话就直说。”
顾随安冷着脸：“你自己去吧。”
花花高高兴兴的转身出去了，剩下顾随安一个在原地悄悄生闷气。
汪海洋试着安慰她：“别生气了，花花就是这个脾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说出来，说话呛人但是人不坏。”
“她才到公司几个小时你就开始替她说话了？”顾随安没好气的问，“她是有什么说什么，但是真的假的你分得清吗？”
“我又不想追她，管她真的假的，性子直白好相处不就行了吗？哎，人呢？”
汪海洋才说了一半顾随安就扭头走了，才走不了几步就看见MOMO怒气冲冲的抱着文件从周州的办公室里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昨天的事……”顾随安停了停，“就昨天那种情况，咱们又不是去打架的，总得有个人能保持理智在里头调和一下，我还是能理解他的。”
“合作方是周州挑的，合同也是他拍的板，闹成这样他本来就有很大的责任。昨天他不帮咱们也就算了，明明看见我被王杰骚扰了还无动于衷，作为男人连这点血性都没有，我还要他有什么用？”
顾随安算是看明白了，原来MOMO也察觉到了王杰手脚不干净，做那些事除了讨好那边的人之外，也是希望给周州一个警醒。
顾随安朝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我去跟周州聊聊。”
MOMO还在气头上：“别白费力气了，他这个人打从心底里自负又自大还拒绝沟通，你跟他聊不明白。”
“能不能聊明白，先聊了再说。”顾随安笑了，“有些话你们自己不好说，外人才能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