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安进办公室的时候周州正在看这个月的业绩报表，气定神闲一切如常，完全不像是刚刚吵过架的样子。看见顾随安进来了他才一抬眼就来了一句：“如果是MOMO的事就不用说了。”
顾随安想起刚才MOMO说他自负自大还拒绝沟通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是我自己的事。”
“你和启梦的合约正在拟，拟完了会让你看看提提意见，不合适的再改。白柠檬那边已经做了让步，后面的推广还是要跟进，你们还是要上点心。你现在名气起来了，来寻求商业合作的也更多了，以后筛选要更加谨慎。还有形象方面也要注意，如果真的确定要谈恋爱了，公司会给你筹划新的路线和营销方式。”周州用最快的速度公事公办，显然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
顾随安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为什么答应让花花进公司？”
周州愣了愣，然而还是没抬头：“这是经过管理层谨慎考虑的结果，和我个人无关。”
“我们共事也好几年了，跟我打什么官腔。”顾随安说道，“咱们公司规模不大，团队长期是一个人顶三四个用，忽然加了一个人，相应的各项支出都要增加，而且加的还是同板块的竞争对手。游戏是冷门版块僧多粥少，你们一向也是广泛撒网类型的经营模式，忽然在同一板块加大投入，这是什么道理？”
“那是公司的事，与你无关。”
“还来？那我就直说吧。”顾随安铁了心非要得到答案不可，问话的时候也不算太客气，“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奔着做慈善来的，忽然做了这么一件风格突兀的事就特别说不过去。你们怎么知道签了花花一定能赚钱呢？”
“她自带资本和经营团队，只是名义上挂靠我们公司。”周州答道，“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顾随安笑起来：“我就知道。”
花花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和成熟的团队，完全可以开工作室自给自足，她跑来挂个名白让广熠赚佣金，当然是有所图谋的。
“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对你产生影响，她的那部分都是独立运行的。如果资源是从公司层面上走的，公司还是会尽量让资源倾向于你。”周州笑了笑，“你倒是挺聪明。”
顾随安叹了口气：“我一向都很聪明。”
“你一向都聪明，但以前你会聪明的看破不说破，不像现在这么锋芒毕露。”周州的笑容转瞬即逝，“行了，出去忙吧。”
“以前我以为锋芒毕露是我的人设，实际上这才是真的我。”顾随安站起来，“昨天的事情我挺看不惯的，你哪怕不维护我，起码也该维护一下MO姐，毕竟她跟你……”
“没什么好看不惯的。”周州回答得十分平静，“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分手了，你单方面的？”顾随安惊诧的往外望了一眼，刚刚MOMO的样子不过是情侣之间拌了几句嘴的样子，要是分手了哪还能这么不甘心的数落他呢？
周州无比冷静：“不合适就分开，没必要委屈自己。”
“感情里就会有矛盾有拉扯，两个人也总要彼此宽容让步，稍微风吹草动就放弃了，这换成谁都没办法过啊！”
“对我们来说这段感情都是负担，既然都不是必需品，那留着也没有意义。”周州绝对的理性绝对的冷静也是绝对的不讲道理。
“你用什么来衡量一段感情的意义？你又怎么知道MOMO也觉得这段感情是负担？万一再争取一下……”
周州冷冷的应道：“你不用来教训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你一点都不难过吗？”顾随安沉默了几秒，“但是MOMO会难过的。”
顾随安以为自己的话真能触动周州，然而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像他那样的人过得太清醒也太绝对，他的生命里事业永远占第一位，爱情就像一场魔法忽然降临到他身上，然而它只给了他片刻的晕眩，却没有真正温暖他的心。
也许在他说不希望公开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吧。
顾随安没敢再去见MOMO，只希望周州能把这段感情结束得更有人情味点。
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夜枭的模样，又脑补了一下花花对他的纠缠，心情顿时又变差了些。
她掏出手机来，望着屏幕上程绪的名字犹豫再三。
摁亮屏幕。
打个电话吧。
屏幕熄灭。
打过去说什么呢？又没什么事，东拉西扯的多尴尬。
摁亮屏幕。
万一他现在正在谈合约，我打电话过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屏幕熄灭。
我就假装随口问问，毕竟我是代言人啊，问问进度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摁亮屏幕。
不行，万一他想歪了怎么办？到时候又误会我是在撒娇就麻烦了。
屏幕熄灭。
都快到中午了，他和花花会一起出去吃饭吧？不行，还是得打个电话提醒几句。
摁亮屏幕。
不行，我以什么身份过问呢？万一要是让花花看见了，回来又得阴阳怪气的拿话刺我。
屏幕熄灭。
怕什么，我和夜枭怎么样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干嘛要管她怎么看怎么想？
主意打定了，她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
门口响起一阵电脑开机的声音响起，跟着就是中了病毒无限弹窗和关闭的声音，可不就是魔性到底的《死机之歌》吗？
夜枭推门进来，慢悠悠的接起了电话：“喂，你有什么事？”
顾随安知道他在装模作样的气自己，索性继续拿着电话问道：“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夜枭一本正经的清清嗓子：“我很忙，没事别乱打电话。”
顾随安想起花花的眼神就觉得难受，说话的时候就越发多了质问的味道：“这几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有什么好忙的？”
“忙着去见我爱的人。”夜枭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又专注，仿佛除了顾随安以外这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呸，骗人。”顾随安挂了电话，一边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在心里暗暗的心花怒放。
“走吧，一起去吃饭。”
“还不能走，一会儿还得拍个视频封面。”顾随安探头往他身后看，只觉得不可思议：“就你一个人？”
夜枭一扬眉，“你希望我带谁来？”
“花花不是跟着法务过去谈代言合同了吗？”
“你们缺人缺到要让UP主跟着跑来跑去谈合作，启梦却还不至于连几个能谈事情的法务和营销人员都挑不出来，非得要老板事必躬亲。”
顾随安心里美滋滋的，想想还是得提醒他：“你别不当一回事，花花说拍摄那天看到你忽然出现。她知道专门跑到广熠，就是冲着你来的。”
“她看到我忽然出现？”夜枭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很小心，不可能有人看到我。”
“她瞎编的？”顾随安停下来想了想，“她说得绘声绘色，全靠瞎编估计编不出来。”
夜枭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多少？”
“反正她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是还不知道你不是人。”顾随安指了指脑袋，“有些人天生脑回路不太一样，她完全没有要躲着你的意思，反而对你很感兴趣。”
“她手上有证据吗？”
“应该是没有，她那天跟我一样穿得那么清凉，拍摄的时候应该是没带手机的，也不可能拍摄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就无所谓。”夜枭丝毫不往心里去，“这种事情对谁说都不会有人信的。”
“万一被人发现你不是程绪……”
“我是程绪，哪怕分解到DNA我也是程绪。”夜枭说道，“只要咬死了不认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当然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她对你感兴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顾随安说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沉沉的，压得难受。
夜枭沉默了一阵：“这说明程绪的设计非常成功，如果她真的感兴趣，可以考虑做我们的第一批入驻玩家。”
“这种时候你心里还想着推广游戏呢？”顾随安一个白眼翻上天，心尖上的石头立时就被搬走了，轻飘飘的直乐。
“随安，可以拍视频封面了！”汪海洋推门进来立时给吓了一跳，抻着脖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那个安什么……你们公司的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专门培训过？”
“是你们太忙了没注意到罢了。”夜枭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自己转身出去了，“你们先拍，我在外面等着。”
顾随安点点头，视线扭转的瞬间看得明白，夜枭手机上已经堆积了一大堆未读的微信讯息，难怪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那个头像她也认识，就是花花之前COS格鲁尼的造型，金红火焰双马尾，破洞迷彩T恤，胸口横挖了个大洞，露着尺寸惊人的事业线。
顾随安心里忽然窜起一股邪火，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和花花的聊天内容才出去的吗？等会儿要不要突击检查一下？不行，如果真的突击检查，会不会显得她太小心眼了？可如果真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她太迟钝或者一点都不在乎他？
想东想西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很明显的不在状态，一个封面也拍了好几遍才勉强挑到了几张尚有拯救余地的。
顾随安看着那几张照片自己都觉得过不去：“抱歉啊，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哪儿是身体不舒服，你是心里藏着人罢了。”汪海洋无奈的叹了口气，朝门口使了个眼色，“你说你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多好。”
“要你管。”顾随安没想到连感情神经极度迟钝的汪海洋都看出来了，那她平时表现得该多明显？尤其是在夜枭那个电脑成精的家伙面前……
顾随安顿时脸上发烧，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汪海洋犹豫了半天之后总算鼓足了勇气：“随安，有些话我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不用说了。”顾随安知道他肯定又要拿自己的感情来说事，别人要数落他也就算了，汪海洋这种连恋爱都没谈过甚至也没喜欢过什么人的家伙也要来教训她，那就很没道理了。
“这话我非说不可！”汪海洋皱着眉头，“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程绪在一起了？”
顾随安当然不想回答：“那是我的私事，你就别掺和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假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恋情，剩下的粉丝会理解你的。遮遮掩掩的再让人发现了又得挨骂。”
他居然忽然有了这种感悟，闹得顾随安也莫名其妙：“你这是在撮合我和他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我没想撮合，就是不想你再挨骂。”汪海洋语重心长的劝着，“你都能做代言人了，证明你是有价值有潜力的。爱情固然重要，事业也不能就这么丢了。你也得多替自己想想，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有无数的可能性。你看看这次闹得差点就退圈了，早点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结了才能专心搞你的事业。”
顾随安噗的一声笑了：“你还挺看得起我。”
“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你有几斤几两我们心里有数。我希望你能发光发热，别被耽误了。”汪海洋说道，“我看得出你俩彼此都割舍不下了，那就赶紧在一起，别来回试探浪费时间了。”
顾随安没好气的说道：“这不还是在撮合吗？”
“说我撮合那就撮合吧。你可得想好，花花就是奔着他来的。你自己的食不护好，别人抢了你别哭。”
顾随安一愣：“你怎么猜出花花是奔着他来的？”
“花花一来就挨个打听跟程绪熟不熟，恬着脸直接说挺喜欢他的，还用得着猜吗？”汪海洋边说边摇头，“就你俩这个段位差得也太远了，有你这猜来猜去的工夫，人家都本垒打了。”
“她真就这么直接说了？”顾随安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我跟程绪的事都闹得那么大了她还要掺和进来，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要做公众人物，被骂不是家常便饭吗？再说你这躲躲闪闪的又不挑明，外人要么觉得就是程绪单方面在追你，要么就是你俩合伙给《世界彼端》新版本博眼球炒热度，真让她抢去了也没话说。”汪海洋提醒她，“记住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一定要稳准狠……”
正说着夜枭就进来了，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走吧，我订好位置了，和氏日食。”
顾随安一噘嘴：“大中午的吃什么日料，那家还齁贵。”
汪海洋啧啧有声：“大中午吃得这么隆重，证明人家对你上心啊。”
夜枭看了他一眼：“你也一起来吧。”
汪海洋瞬间兴奋起来：“我真的可以……”
“嗯嗯！”顾随安使了个眼色，朝他发出了警告信号。
“还是你们自己过二人世界吧。”汪海洋知道顾随安肯定有话要单独跟程绪说，可是错失一顿奢华大餐的他还是垮着脸格外颓丧，“我买了最新的手机……壳，所以不去了。”
顾随安在后面悄悄的给他比大拇指，这个理由真是华丽得毫无合理性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