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东西？”
眼瞧着这景帝骑虎难下，突然一骑分过人群，径直到了台下，将手中的一把长剑直向了周促止。
小玉一瞧这“大放厥词”的居然是墨玄。一身亮甲，一把红缨，拧眉怒目，嘴角抿得紧紧的，玄色披风随风飘摇如旌旗招展，蓦地瞧去，竟带了十足的威武来。不远处，袅袅来了一副銮驾，竟是曹太后驾到。
曹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銮驾，脚下不急不缓，可心口却是紧紧缩在一起，深宫的日子平淡惬意，平静了十多年，竟然又闹出今日这场厮杀来？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汶帝病榻前，眼前一片猩红，是鲜血的颜色。
夫君缠绵病榻，小叔子野心膨胀，蠢蠢欲动，不知怎么让他掘出林巧儿这个前朝余孽来？正忙着四处诋毁还是太子的景帝，眼瞧着这一场风波乍起，一但卷入这漩涡，别说皇位难保，怕是连性命都难了。成王败寇，若是安宁王得以登位，自然忘不了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只怪她一个妇人独力难支，为了儿子也只好狠了心，咬着牙吩咐亲哥哥曹仁义亲自带了人去灭了林氏全族，来了一个死无对证。又借着墨将军的威名，将还年轻的安宁王一举撵到了偏远的封地，这才松了口气，惊惧了十几日的心神也跟着松了下来，这些年每每回想，那惊心动魄都要让了她数日难以安眠。
数日前听闻严麾竟然挖出了一百零八具尸骨，曹太后心中大惊，生怕这陈年旧事又被人翻了出来，若被那安宁王嗅到了腥味，少不了要大做文章。曹太后多次暗示景帝，将这案子压下，不知内情的景帝为了平压沸沸扬扬的谣传，反倒指派了严麾深查下去。
眼瞧着案子越来越明朗，曹太后坐立难安，正打算即便儿子怨恨，也要将当年之事告诉还在鼓里的景帝，让他小心应对。
就在这个当口，严麾托了墨玄送了一份信来。
曹太后展开这封，只瞧了一眼差点背过气去，眼睛翻了几翻，身子栽了几栽，眼瞧着就要跌倒，好在身边的婉宁机灵，一把扶住了曹太后，围过来的宫女内侍一阵呼天抢地，曹太后才清醒过来。
送信来的墨玄一见这阵仗，吓得手脚发麻，缩在一旁，不知这严麾信里写了什么妖魔鬼怪，差点把太后吓厥过去了？
曹太后稳了稳心神，再次展开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景帝祭天，安宁王欲行谋逆，陛下危矣，草民手握证据可逆风翻盘，请太后祭天台一见，陈当年竹林案真相一换。时间紧迫，请太后速下定论。”
“反了，真是反了。”曹太后气急败坏将手中信笺捏成一团废纸，一眼扫过墨玄也带了几分怒气来，可到底是心疼景帝，心里再恨也只得忍耐一时，道：“走吧，小子。”
墨玄脑子没有严麾弯弯绕多，正瞧得一头雾水，憋闷在心里正是难捱，真想问一句，“是谁反了？”可瞧着眼前的情景，曹太后大概内火正旺，未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墨玄默默咽下了鲠在喉头疑问。
曹太后瞟了一眼满面冰霜的严麾，扫了一眼鹌鹑般的群臣，嚣张的安宁王，缓缓道：“你不是想知道吗？哀家来说。”
曹太后的见识和胆气毕竟不同于民间妇人，虽然一时困在难题中，可事到临头，反倒很快冷静下里，指了严麾冷笑道：“你的胆子可真是能包住天了。你最好能拿出东西来，不然......”
严麾挑了挑眉头，见曹太后面露怒色，不但不惊反倒漏出些喜色来，喊道：“是，否则以命相抵。”
小玉一见太后露面，想来这潭水怕是要更深了，听了严麾那句“以命相抵”心里大惊，回头盯着杨侍郎，“杨大人，这是何意？”
杨侍郎面冷沉静，只低低道：“稍安勿躁，这可到了要紧的时候了。你若不想让你的情郎分心，便别出声。”
杨怀业行伍出身，心里都是忠君爱国，脑子里没有弯弯绕绕，可不代表他是个蠢人，瞧了这情景，加之前些日子严麾造访请他照看小玉，那番奇怪的话，心里明白了七八，霎时从心里泛出不安来，知道严麾胆大，可没想到胆大到敢摆了景帝和太后一道。
“没想到呀。”杨侍郎摇了摇头，“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嗯......找死的混账小子。”
“当日，先帝病危之际，哀家侍疾于病榻之前，一日收到密保，安宁王......”曹太后伸出指着安宁王的鼻子，道：“就是这陛下最为爱重的弟弟，不曾来探望一次，却忙着四下散布太子谣言，动摇储君之位，动摇国之根本。”
“先帝病重，可还惦念这太子，惦念着大礼，听了这密报，当即呕出一口血来，好歹是王太医的秒手，吊了一口气，先帝便是凭着这一口气，给陛下登基扫清障碍，可是到了这安宁王身上，到底是没狠下心，只将他驱到了边远封地，盼着他安分守己，别起祸端。林家的事，宁杀错不可放过，先帝也是下了狠心，可又怕后世诟病陛下，便让哀家死死瞒了陛下。”
曹太后拧了拧眉，“如今竹林白骨重现，想来是......”
“事已至此，该还的便让哀家来还吧。”曹太后整了整衣裳，将手上的凤冠稳稳摘了下来，除了外衫鞋袜，赤脚站在砂石遍布的地上，一步步向祭台走去，俯身跪拜下去，一双脚掌已经被砂石磨砺的鲜血淋淋，“这十八年哀家日夜难安......当年之事虽是不得已为之，今日愿一力承担，愿下罪己诏，昭告天下。陛下本是天命所归，自在位十八载，减赋税，与民休养，纳忠言，修身正言。治水涝，造福百姓。哪里来得德行有亏一说？”
曹太后怒目而视，伸手指着安宁王，咬着牙道：“倒是你，堂堂一国王爷，锦衣玉食供养着，陛下把你当亲人，见你病体缠绵，允你京中养病。可你倒好，私造兵器，暗中招兵买马，勾结外族，残害百姓，哪一条不是该诛之罪？还在这里空口白牙，侃侃而谈别人的德行。请太史令秉笔直书，是非便留着后人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