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出了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找不出凶器,甚至说不清楚倒是凶手是人是妖,那片林子便成了谈虎色变之地,几丈开外,无人再敢靠近。
更是挖出不少风言风语,捕风捉影的故事来。有人绘声绘色地说,这片林子埋了上百冤魂,大概是积冤已久,这次陛下行宫避暑,大张旗鼓围猎惊了鬼魂,所以误入者才被斩杀。这事传得极快,甚至这故事还有了前传后续。据说这上百冤魂乃是一族人,死于上位者之手,也有说这一族人得了瘟疫,才被灭了村,几百具尸骨就埋在那片林子里。
景帝震怒,杖毙了几个嘴快的小太监才止住了耸人听闻的流言。连夜下了一道圣旨让大理寺务必限期破案,便带着百官归朝,一场行宫围猎也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留下的烂摊子让严麾和小玉一筹莫展,百思无果。
“要不,咱们把师傅请来?”
严麾摇了摇头,这一来一回甚远,小玉骑术不精不说,这老仵作是发了毒誓不进京的。
“你写一封信,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老仵作,我派人快马加鞭去送信。”
山边一片乌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偌大的行宫只几人,实在是空旷得狠,一阵阵大风鼓动着门窗,啪啪作响。
“估计晚上会有一场大雨。”严麾吩咐这差人紧守门户。
“大人,我......”小玉瞧着天边乌云越来越近,心里惦记那现场经了这一场大雨,恐怕什么也不会剩下,“趁着大雨还未来,我想再去查看一遍。”
“好”
严麾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瞧着那天空,只说出一个好来,扯着小玉急忙而去。小玉被他扯着,脚下不由自主,只跟着他的脚印,眼中满是惊奇,他居然只说了一个好,竟然不曾阻拦。
“瞧什么呢,还不快点,眼瞧着下雨。”
“嗯”
小玉对着那人莞尔一笑,紧了紧手掌里微凉的手指,紧紧跟上他的脚步,朝着密林之处而去。
令人惊惧的现场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凌乱的肉体和散落在外的脏器能收拾都收拾了 ,可那渗透到泥土的鲜血可是挖不走的,已经干涸的鲜血呈了暗褐色,想来经过经年累月风吹雨打,很快便成了在大地的一部分。
两人围着这现场,又细细查看了一遍,不但依然一无所获,还惊扰了躲在森林草丛中卑微的小动物们。小玉有些愧疚,大雨将至,这一窝小蚂蚁们正忙着垒固家园,可自己一个不小心,不但毁了它们这一阵忙碌,没准还要害得它们家园尽毁。
密林中偶有一两枝丫耸拉下来,小玉一条头正瞧见一只蜘蛛正飞快地织网,从屁股后面正源源不断扯出又韧又细的蛛丝来。
“这......”小玉歪过头去瞧了片刻那蜘蛛,指了指那黝黑丑陋的蜘蛛,“这网怎么是竖的?”
“蛛网虽不怕雨水,可沾了水,自然不易捕捉昆虫。竖网可以让雨水顺着流走,雨后昆虫最为活跃,蜘蛛要布下天罗地网,它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严麾撩开一把树枝,叹了一口,道:“只是它选得这挂网的枝丫实在是不怎么高明,无遮无挡地,一阵大风怕是要白忙乎了。”
“天罗地网?挂网的枝丫?”小玉口中低声重复着这两句话,脑中突有灵光乍现,连忙将附近的树干挨个仔细瞧了。
“大人!”小玉发现了端倪,喊着严麾的声音里忍不住也夹了三分兴奋和喜悦来。将这周围几个树干上的孔伤一一指给严麾瞧,又急切地从都囊里将她惯常带着的小册子拿了出来。四人被那皮匠缝好后,小玉便一一将这几人身上伤口仔细描绘,此刻小玉将那发现的孔洞每每两处相连,竟勾勒出一副简易的“蛛网”来,诡异的是这七七八八的伤口竟勉强和这蛛网纹路重合起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杀人手法?”
两人面面相觑,脑子里搜索着,只是这样诡异的手法和这闻所未闻的东西,一时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更没法让外人信服这天马行空的东西。
一颗豆大的雨点拍在严麾的额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炸开一朵水花了。
小玉伸出手来接了几点雨水,“下雨了,咱们可要惨了。”
“不过,总算不虚此行。”
大雨应声而下,天地间苍茫一片,激荡着水雾的雨水模糊了两人视线和面前的道路。
严麾掏出袖子里的棉帕子,想擦一把小玉面上的雨水,却发现袖里的帕子连着衣衫已经被这大雨打透,索性松了手,由着那帕子迅速被风卷走。心里那股子肆意放纵的心思似乎被这雨水和山风催动,鼓动着,也随着那飞走的帕子破体而出。
严麾用那潮乎乎的袖子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翻过身来又仔细擦了一把小玉惊呆的脸孔,盯着小玉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娇弱苍白的唇瓣微微启着,隐约可见那粉红色的小舌搅动吐纳着,只觉心中一紧,诱得他忍不住上前,狠狠亲了下去,便迅速离开。快得让小玉以为只是几滴雨水大力地在她唇上拍打了几下。。
孟浪过后,严麾张开手来,迎接着猛烈的雨水,模样虽是狼狈,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吓人,“卷地风来忽吹散,翠色满地水如天,甚好,甚好。”
小玉瞧着那大雨中的严麾,方才恣意妄为的样子,呆愣了一会,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恼还是该羞?
山风呼啸,将她的声音吞没,小玉扯了严麾的袖子,将他拉着俯下身来,贴着他的耳边,大声喊着,“大人,别甚好了,赶紧回吧。”
疾风劲雨在山中坑坑洼洼中迅速集聚了雨水来,但凡地势低的地方,雨水越灌越满,大有不死不休的样子。
小玉扯着严麾在大雨中更被浇得狼狈不堪,到了行宫,雨水顺着两人衣衫不停地滴在地上,很快晕开了一片又一片。
“好雨。”
小玉拧着衣衫,头也不抬,嘟囔了一句,“哪里好了?我看大人是平时端得太累,趁着老天发疯,也跟着这风雨发疯呢?”
“我很喜欢这风雨天,今个是一次,停云村那灌了雨水的洞里算一次。”
小玉想起方才,只觉得这严麾话里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脑子里还晕乎乎,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出来,“大人,你变了。”
一缕墨发紧紧贴服在他的扯开的衣襟里,风情万种地躺在他胸口一小片肌肤上,严麾别过一眼来,眉梢不经意间挑起半幅来,逗她道:“没准这才是我的本来的狐狸面目呢?”
小玉满脑子都是那一缕乍现的春光,脱口而出,“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要出墙来。”顿觉不妥,脸孔也着烧了起来,连忙双手捂住嘴巴,只漏出一双眼睛,兔子般逃了。
下人捧了赶紧衣物来,正瞧见霍捕快动如脱兔般的背影。
严麾拢起那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裳,将那缕方才惊艳了小玉的发丝,规整地别到脑后,又变成了端方公子、宠辱不惊的淡淡模样。
下人伺候着更衣沐浴,严麾不急不缓穿戴完毕,“厨下可备下了姜汤?”
行宫的下人本也出自皇宫,虽是一年到头陛下也来不了几回,可贵族子弟也是见过不少的,当下便知晓了这二公子的心思,忙不迭,一本正经,道:“霍捕快那里已经安排妥帖。请少卿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