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总是好天气。小玉忘性大，忘了那日让自己丢脸的“出墙红杏”也好。”严麾心中一阵恼来一阵喜，恼她不把昨日旖旎留半分，喜得是自己那般孟浪，正愁今日相见尴尬，忘了便没了这尴尬。
小玉乐颠颠跟着严麾去见一个脑里全是奇怪东西的道士。
严家养得这道士就藏在这座山里。
小玉抬头瞧着这奇怪的屋子，半边青石烟熏火燎，半边枯草还夹着几片绿叶，外墙更是花红一片，五颜六色开了染坊。
“这就是那会造火弹的道士待的地方？”
严麾皱了皱眉头，想来这老道不定又鼓捣出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弄得这屋子惨兮兮的，连忙嘱咐道：“他屋里的东西，千万不要随意动手碰。”严麾探过身来，生怕她不信，“你知道吗，他这屋为何从来没有蛇虫鼠蚁出没？”
小玉歪过去，满是好奇，“为什么？”
“他这屋里又毒又怪，有一种药水活物沾了尸骨无存，顿化肉糜......”
“哟，金主来了。”屋里那老道听到外边声音，应了出了，毕竟他这四面漏风的屋子实在也隔不了声音，“严二公子大架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二公子这话说的偏颇了些，好像我这地方多歹毒。”
那老道士瞧见小玉，“咦”了一声，很快换了一副道士清心寡欲的严肃面孔，规矩地见了礼，“慈悲真人是也。”转身对着严麾一顿嬉笑，“别让外人见笑了。”
这道士和仙风道骨实在是大相径庭，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衣衫褴褛，破烂不堪，勉强看出是件道袍，面上又红又绿，抹得脏猴般，所剩无几的几根头发，被道士精心地挽在头顶，梳理得工整利落，和他这一身破烂格格不入。
一把拂尘黑乎乎油腻腻，和他那头顶精贵的发髻一般，根根通透，寥寥几根，想来别说用它来拂去尘土了，想来耗子从中穿梭也是毫无阻挡，游刃有余。
道士见小玉打量他，随手甩了一把那拂尘，“刚炸了一锅，见笑了。”
严麾懒得理他，回头对小玉柔声细语叮嘱道：“乖乖地，千万别乱动。”转过身来随即换了一副淡然，“我说你这屋子怎么越发的破败了，原是时时炸锅闹的。”
慈悲真人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道士，这一辈子见过风浪，见过红颜，见过世上极恶和极善。自然这儿女情长，风花月色也是懂得，见了严麾这变脸的功夫，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便犹如雨后春笋般疯长起来。
一座一人多高的炉子耸立在屋中，炉子里还残留着火焰，五颜六色的烟雾随处飘荡，随着风正争前恐后朝着那敞开的天空而去。满屋的瓶瓶罐罐，铁锅铜炉，数量众多，实在叹为观止。
“你的......”那道士贼兮兮挨过来，见严麾捂着鼻子，也知道自己这身实在是对不起这玉树临风的金主公子，“还没来得及换，将就一下，你的......相......”
说道一般他便住了口，大概是这慈悲真人觉得不妥，这般粗俗实在是污了严二公子这玉人的耳朵，连忙一本正经，改口道：“心上人？”
严麾撇了一眼，见小玉正全神贯注琢磨桌上一个怪模怪样的瓶瓶罐罐，果然乖乖地只看不摸，心中大安，眼里便带了几分欣慰来。
那道士将严麾方才那眼神都收在眼中，突然抚掌大笑，“哈，哈。”
小玉回过头来，正瞧见那老道士不知因为何故，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几乎要笑背过气来。两人面面相觑，就瞧着慈悲真人自娱自乐。
待到那道士缓过神儿来，绕着小玉走了三圈，退后一步，“小姑娘姓字名谁呀？哪里人？家中兄弟姐妹几何？与我们严二公子如何相识？可去过府里，见过......”
严麾连忙摆手拦住慈悲真人的话头，心道：“再不拦下，怕是要问到以后打算生养几个？”
慈悲真人被严麾一个了冷眼瞧过来，果真住了嘴，打量着面前这“亭亭玉立”的严麾，当年那个浑身冷飕飕的小破孩，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俊俏正直的严少卿了，还有了心头之人，成了品尝起情爱的大人了。
想到严麾终身有托，慈悲真人忍不住抬手，用那可怜的碎成布条的袖子抹了一把真真假假的眼泪来。生出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来。
“这小子，是个心里有数，嘴上不肯说的。”那真人靠过来，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吓得小玉一唬，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不知这真人说得是什么意思？只一心谨言慎行，想着屋里的东西不敢碰，这人也是不敢搭话的。
“哈，这小姑娘，戒备心倒是十足。”
慈悲真人见小玉不肯同他讲一句话，只得讪讪地笑了笑。
“他原是我父亲养在府里的一个炼丹道士。”严麾抬眼瞧了瞧满目疮痍的屋子，“你也看到了，他多有破坏力。我幼时......他待我不错。”
严麾抿了抿嘴，想起了幼年时与这慈悲真人相处的日子，鸡飞狗跳，唯被一一次被棍棒教训的经验还来自这道士。
现在想起来，严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年幼时怎么时时盼着挨打，一场棍棒让他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