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行事,严麾上山只带了小玉和小六子两人,扮做了儒生和书童。霍头和其他人留守客栈。
眼瞧着已经傍晚时分,客栈的厨房里已经四处飘香,住客们已经陆续用起了晚饭,几人聚在一起,等着严麾,就这饭菜香七嘴八舌说起了天下美食,直等得望眼欲穿,饥肠辘辘。
几人终于回来,严大人和小玉倒是满面春风,可这小六子却是一副垂头丧气样。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前询问,这小六子也不搭话,只一脸哀怨,直勾勾盯着严大人,想来是没等来大人“回眸一顾”,眼中更是哀愁的要化出水来,狠狠跺了跺脚,口中不知嘟囔些什么,转身进了里间屋。
严麾念着大家等着辛苦,叫了吃食就在房中用了。这饭食刚用了一半,“砰”的一声,突然里屋房门大开,一个小娘子低头而出,一头乌压压的黑发,身姿窈窕,那小娘子一语不发,一双手只绞着手中帕子,把那细棉布的帕子扭成了麻花。
小六子进去,却出来一个小娘子,大家都觉得惊奇,停了筷箸,待到那小娘子抬起头来,桌上人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口中还没嚼碎的饭食少不了喷薄而出,扑了对面人一头一脸。
“小六子,你这是做什么妖?干什么扮成小娘子?”
那小六子一脸怨气,飞快地抬头瞧了一眼严麾,又低下眼来,道:“还不都是大人的主意。”那哀怨的眼神和语气拿捏的十分到位,活脱脱一个撒娇的小娘子。
“别说,这小模样还挺俊。”大伙儿围着小六子又是一阵插科打诨。
严麾瞧了一眼,这一身村姑打扮的小六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大人,做什么非得我去?”小六子不死心,不停追问。
“你年纪小,人又机灵果敢,加上身子纤细瘦弱,装扮上自然更像,难不成你让一把胡子的霍头去假扮女香客。”
“霍头不行,小玉准行,你瞧瞧他长了一张俊脸,不扮都像。”小六子一把扯过小玉,双手掰过她的头,将小玉嫩白的脸蛋送到了严麾眼前。
小玉猝不及防,被小六子拉得一个趔趄,鼻头正撞在严麾的胸口,一阵酸涩立马由着鼻尖蔓延开来,再抬头时已经酸得满眼盈泪。
“她不行。”严麾抬起手里,指了指头,道:“嗯.......她,脑子不行。我只信得过你。”严麾说这话并不全是哄骗,这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只有这小六子最为合适,加上小六子心细稳妥,倒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为了让小六子心甘情愿应下,严麾少不了又要一阵蛊惑,没几个回合下来,小六子的脾气和心气都软了下来,脑子里不停回荡着“信得过你”,一遍一遍,到底成功被严麾洗了脑子,喜笑颜开接受了这任务。
小玉捂着鼻子,酸得直跺脚,心中更是将这小六子从头骂到了脚。瞧着两人腻腻歪歪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六子便满心欢喜,全没了刚才的别扭模样,小玉心中暗暗思量着,严狐狸这血统里怕是还混乱黄鼠狼,这一顿迷雾,倒是吹的得正好。
小六子仗着严麾几句彩虹屁,心中塞满了爆棚的自信。第二日早早便挽了箩筐,扮做女香客,扭扭哒哒,像模像样带着香烛进了山。
小六子进山一走就是一天,天色大黑还不见人。
霍健心中担心,嘴上却是还不忘了打趣,道:“这小六子还不回来,不会是因为太过俊俏,被人抢了去,做了压寨夫人?”
就在大伙担忧,准确撒出去寻找时,那小六子撞开门而入,一进门便径直奔了桌子,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水是热是冷,一股脑灌了个痛快,直到干涸多时的喉咙勉强说出话来,才长长呼了口气,一双眼睛满是兴奋和雀跃,双唇抖了半天,才在众人无比期待的眼光中开了口。
“幸不辱命,果然如大人所料,我这一路专挑那年近中年的妇人套了关系,故意说些和尚庙和尼姑庵的秘事,这些婶子们果然喜好说些家长里短,你一言我一语,便把这净水庵里的香艳秘事抖了出来。”
原是那妙青本是孤儿,一次那老尼姑下人化缘时,在山下捡的,当年那妙青不过五六岁,十分机灵可爱,老尼姑怜她年幼失怙,便将她带在身边。那老尼姑性情冷淡,但对这个小姑娘倒是极为慈爱,久而久之便倾注了许多情感,自然便如普通父母对子女一般“爱之深而计深远。”
出家人生活清苦,一辈子长夜孤灯为伴。老尼姑清苦了半辈,本已经割舍了红尘,但因为妙青却是一只脚有踏回了红尘,怜她小小年纪,未来大好韶华,不忍心就此为她剃度,只一心仔细抚养,等她长大时自己决定,若她与佛有缘,便正式拜入门下,若她红尘不断,便为她寻一门可靠人家,与尘世再续前缘。
那妙青长到了十六岁,果真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照人。尘世生,方外长,可终是又入了红尘凡世。
那一年,妙青因着贪玩偷偷跑下了山,一入红尘,便生了因果。这一走便是几月未归,再归来时,已经大肚便便。老尼姑又恨又疼,恨白教养了她一番,孽缘深重,疼她花朵般的姑娘受人蛊惑,涉世未深却是心神俱伤。
佛门净地出了这样的腌臜事,本应该直接将妙青撵了出去,一了百了,可倒底是她一手养大的姑娘,终是割舍不下,只得偷偷将妙青藏在庵堂,命众人三缄其口。
十月怀胎,一种分娩,妙青挣扎在生死边缘,拼了命生下一个女孩。那老尼姑留在妙青,这个孩子是断断不能留的,便托给妙青接生的婆子给这孩子寻了一个人家。
至此那妙青便正式剃度,守在庵堂。本也就是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老套故事,只不过故事中的女子本应该是个六根清净,和这些事不沾边的出家人,妇人们才对这事格外关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口口相传,当了话本来讲。
严麾听着那小六子一口气将完这事,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那六枝妥善保管这妙青的佛珠。想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定是十分重要或者对她来说可能还是极具纪念意义,那妙青到底与六枝有什么关系呢?
“妙青生下的那女孩如今在何如?”
小六子摇了摇头,道:“听那些婶子们说,那个女孩生下来后,便被那接生婆送人了。没人知道孩子的下落。”小六子见严麾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下巴,故意拉长声音道:“不过........我打听到了当年那接生婆。”
净水庵一带,十里八也没几个稳婆,那小六子从香客们口中得知,山下便有一个姓李的婆子,早年间家里便是干的接生的买卖,李家女人世代都做了接生婆,在这一带还算有些名气。当年妙青还未出家时,便与李家人有些交情。
严麾一听,手指弹了一下小六子的额头,“小六子,干得好。”随即松开了蹙在一起的眉头,嘴角微上扬起来,目光灼灼瞧着小六子,这小子倒也配合,嘤咛一声,害羞地低下了头。小玉作为看客,不禁又脑补了一场公子佳人相会的好戏,待到那小六子一阵傻笑,漏出两颗兔子般的大板牙,小玉只觉得那香艳的场景当即破碎,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