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芯向着他福了福身子,便要跟着唐傲坐下。低头一瞧,桌子上摆放的并非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一些小菜,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王爷还是莫要介意,今日府里不过是一些家常菜。”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澜,那有对其他人的奉承。
唐傲却只是笑的客气,这里的几分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同是一家人,小婿又怎会嫌弃?”之后便是一片沉静,那场午膳倒是吃得压抑,江黎芯怎么会看不见几个姨娘洋洋得意的模样?
曾经听闻如果有人对自己说过,曾经看不起你的人,曾经嫉妒过你的人,在你落魄的那一刻,他们总是会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虽是无形无声,却又伤人至深。
可是这些人却不知道的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心,算不得什么悲哀。
这也只是一笑带过了,不知从多久开始,自己已经学会了隐忍,可能是从娘亲去世的那一刻罢,可能是看着父亲慢慢寻了许多小妾时,可能是在嫁入王府的那一天里。只是那些陈年旧事,也是莫要再提了,既然已经变成如此,又何必再改变什么呢?
最后的最后也是匆匆了事,也不管到底是否吃饱,她便请辞想要回去。气氛的压抑,也让她无心再去吃下什么东西。
她却并未等唐傲,一个人就先回到了闺房里,再也没了声音。
这门终于被推开的那一刻,江黎芯抬起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唐傲的笑脸,知道其中参杂了几分真假,她也不明白。
“你这可是生气呢?”他怎么会没感受到她的情绪。
江黎芯只是浅浅一笑,道:“爹爹总是这般,妾身也是习惯了,王爷可莫要生气。”
“生气?本王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今日见王妃这副模样,倒是觉得似乎江丞相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妾身从小与爹爹便是这般,王爷只是不知道罢了。”江黎芯的语气莫名的低了些。
唐傲打趣地笑道:“你现在才有了镇定的模样,就是在方才你可这般,也不至于落得这般难堪。”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禁蹙眉,语气带着几分怪异。
却不想唐傲只是摆了摆手,道了一句,“罢了。”便没了下文,还会等到她的回答,自顾地往里屋走去。随即而来的边又是一片寂静,他们之间的话语又莫名的戛然而止了,相敬如宾,也就只有用这个词可以来形容他们了。
门再次被推开之时,江黎芯已经披上了棉袄,想要出去逛游,唐傲仍然是那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看着什么,但自己却又看不明白,虽然觉得有些无趣,索性便想要出门。
可能是她从小就没有天赋罢,多年前的齐国才子,如今大名鼎鼎江丞相,还有会吟诗作画的母亲,他们似乎都会将自己的才华亦或是天赋都并未交给自己。
小时还并不觉得,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却越发觉得自己的无所是处,她是母亲的独生女,母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小便想要将自己培养为知书达理的小姐。只是次次的失望,却也让让母亲放弃了那个念头,也只希望她可以快快长大。
后来母亲就那样去世了,死得不明不白,她曾经一次次找父亲理论过,结果也是不得而终,父女两人便从此生了隔阂。也就是后来,终于才慢慢明白,什么东西叫做人心……
那是一个被矛盾交织着的东西。
天空慢慢吹起了寒风,江黎芯不禁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她正想着要踏出门,却不想,空中再次刮起了一阵大风,使她不得不止步。
但是却又有什么东西缓缓地从天空中飘落了下来,看上去像一滴滴水珠,可却又是雪白色的,江黎芯心中一喜,转过头向着里叫了一声,“王爷,你看,下雪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是欣喜。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有了声响,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了自己,此时的他披着一件素白的狐衾,乌黑的青丝任意的披散在腰间,显得是那般慵懒。
江黎芯很是欢喜,嘴里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他没有听清,只是依稀记得,几乎在许多年前,自己曾经轻拥过一个女子,而那时窗外便飘着鹅毛大雪……
后来在丞相府里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但却最不能让她容忍的并非是姨娘们的热嘲冷讽,却是曾经那般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了所有人的利益而放弃了自己。
他只是轻叹一句,“芯儿,你还是莫要回来了……”接着便又是无尽的沉默。
就在那一日,他们离开了,看着那熟悉的地方渐渐离自己远去,内心说不出的便是落寞,她也是后来才明白,父亲曾所做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一切皆为天命,由不得自己肆意妄为……
“为什么这些日子功夫竟然少了这么多钱?!”江黎芯不禁蹙眉,眸中略带些愤怒,双手紧紧的捏住账本。
梁稞永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面的声音,“我问你,这到底是为什么?!”江黎芯怒了,自从她嫁进祁王府以来,账本也一直由她与梁稞永打理着。唐傲虽然是王爷,可如今并未有任何的封地,王府之内虽算得上是富裕,却也要好生打理,否则也会让人听了笑话。
面前的人终于开口,似乎刚想要说些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脚步声,“本王用自己府的东西,难道还要经过王妃的同意?”唐傲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轻笑着走了进来。
江黎芯眉头舒展,却仍然看得出她心里的不适,“既然王爷将这个王府交给妾身来打理,难道王爷不该给妾身一个交代吗?况且如今俸禄还未下来,王爷不应该为府里大大小小佣人着想?”
却不想,面前的男子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罢了,多说无益,现在钱已经用得出去,王妃如此的焦急,又有何用呢?”说罢,还未等她开口,便举起了她的手,笑道:“今日听说红雀楼又上了一出新戏,王妃不如陪本王去瞧瞧?”
她见他笑得十分灿烂,看他的模样,似乎很想要前去,索性也就答应了。一时间竟忘了提这件事。
梁稞永本说是要去备车,却又被唐傲拦了下来,他们换上了便衣,唐傲就那么牵着她出去了,江黎芯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
齐国的都城很是繁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神色各异,或喜或悲或是面无表情的。两旁的高楼上坐着熙熙攘攘的人,铺毡对坐,饮一壶好茶。
时不时几个摊贩吆喝着自己的生意,也不时会有几个人去瞧一瞧,一切都是那般的喧闹。
红雀楼是齐国数一数二的戏院,许多人也是慕名而来,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想进这里来唱一段。而那些观众也不乏王亲贵族。
可是若江黎芯没有记错的话,唐傲似乎对这些东西是不感兴趣的,但转念一想,想必是时间长了,也想来凑个稀奇。
一进门便是几个侍女前来招呼着,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模样,青丝披肩,霓裳羽衣,浓妆艳抹的模样。窜入鼻尖的是一股股浓烈的香味,闻上前却又是那般的刺鼻。
缓步向里走去,两旁坐满的是宾客,看样子一定也是慕名而来,听闻今日唱戏的便是这红雀楼的花旦,传闻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轻轻一笑,那便是倾国倾城,称作绝世佳人也不足为过。
唐傲带着她到楼的上方,如若从上到下俯视着这个台子,便会将所有的人尽收眼底。江黎芯为他沏了一杯茶,自己也端上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不浓不淡,味道掌握的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洁白的石榴裙,披着一件藕粉色的纱衣,头上挂着各种金银玉饰,翡翠步摇在空中摇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红唇桃腮,浓妆艳抹看上去很是妩媚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她每走一步,鼓便敲击一声,走两步,但又有不知名的铉琴夹杂着鼓声连续的响两声。她的每一步都按着曲子的音调做着连续的动作,芊芊玉手在空中游动着,不时还做出几个兰花指。
曲子是那般的悠扬,可是在下一刻又忽的一个异常沉闷的鼓声响起,就立刻变换了曲调,江黎芯不禁一震,倒是吓了一大跳。
他们就是锣鼓模仿雷电的声响,似乎在这时风雨大作,台子两边便出现了几个人影,个个身着统一的黑色衣裳,用一块黑布蒙住半面。
就在下一刻,方才翩翩起舞的女子就不见了踪影,一个青衫男子从背后走了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高绾,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扯开那清脆的嗓子,也不禁让江黎芯吃了一惊,他嘴里唱着戏腔,可是江黎芯一时间竟不知晓他到底在唱些什么,索性便已觉得有些无聊。
她将身子向后靠去,扭头一看,唐傲却似乎看得入神,江黎芯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总觉得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台上,她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临近他们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穿着便服的男子。他们很是镇定自若,几个人谈笑风生,面上还以为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