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仲云把曾悦带到楼上酒店他的专属套间，一路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任她怎么挣都挣不脱，直到房间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他才松了手，看她手腕上红了一片。
“对不起，怕你跑，毕竟你最擅长……”
曾悦不等他说完，用尽力气推了他，他的后背狠狠撞在门上，咣当一声闷响。
她无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只顾发泄怒气，“你有什么立场干涉我的事？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后背撞得火辣辣得疼，勉强压了压火气，“他们给我的吴千雅的电话，无论怎么打都不接，是你吧？去殡仪馆的也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
曾悦咬着唇不说话。
谭仲云拿出手机拨了出去，曾悦包里的手机应景地响了起来。
他按掉手机，“哼，怪不得当时怎么都不接电话，原来是不敢接，你给我的手机号，也是个临时号吧？你这个骗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曾悦侧过身去不看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恨他，恨他竟成了第一个撕破她身上画皮的人，第一个让她如此赤裸裸地直面耻辱的人，而这本来不在她的计划中。
只要再坚持两周，到这个月底，她就会离开学校，悄无声息地变回姚凯悦，再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国家。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知道这段不堪的经历。她虽然冒充了吴千雅，但她没给任何人带来困扰或损失，她走了，一切也会恢复如常，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谁想到会半路杀出个谭仲云来。
“你还不打算说吗？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谭仲云站在她身后，不依不饶。
“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你伪造学历是为了谋一份工作，我相信你了，你冒充吴千雅难道也是为了谋一份学校的工作？杀鸡用得着宰牛刀吗？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非法组织？是有人胁迫你吗？告诉我实情！”
“没有！为了一份工作怎么了？不行吗……”
“姚凯悦！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是犯法的？”他压低了声音。
曾悦脑中嗡的一声，她因为不愿去面对这件事的后果，从一开始就把犯法两个字从脑子里删除了，现在倒好，他把这两个字强行按在了她的脑门儿上。
“我没猜错的话，吴秋媛的侄女应该还在澳洲吧？难不成……你把她怎么了吗？”
曾悦仍是闭口不语。
谭仲云急得口不择言，“你就不怕我去报警？”
“报警让所有人看你的热闹吗？注意你的言行身份好不好，一个已婚已育的人动不动就私会前女友，你就不怕绯闻缠身，影响了你家的企业形象。”
“你别转移话题！”
“好啊，你想报警就报啊！”
“你知道我不会！姚凯悦，你胆子太大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到底是为什么？”
曾悦向门口挪了挪，轻轻拉下门闩，“你放心，我跟学校提交辞职申请了，月底离职，在这之前只要你不捅破，没人会知道，我也没做更坏的事。如果你是出于关心，那最好什么都别问，反正两周以后……等我离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门开了，谭仲云伸手拉住她，“两周的时间很短吗？不够你被发现吗？你的前途不要了？以后的人生不过了？”
“我的前途我自己负责就够了，我的人生也和你没关系。”
“悦悦！”
“我真的不想和有家室的人扯上关系，以后别再见面了，也别去学校找我。” 曾悦拂开他的手。
谭仲云没有追出去，绯闻缠身那句话还是让他有所忌惮，乔澜不同意离婚，也许正焦急地等着他出点什么差错，他不能给她提供把柄，他现在也惹不起宋明月。
她说的对，他现在还不能毫无顾忌地私会她，但不见她，他也就无从知晓事情的原委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余薇打电话试探试探，但又怕引起余薇的怀疑对姚凯悦不利，毕竟她那么笃定地把“吴秋媛的侄女”介绍给他，遂作罢。
思来想去，这件事他不能找任何人商量，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弄个水落石出。真的吴千雅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有人正在冒充她？姚凯悦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震惊又懊恼，万万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最气的是，他担心地要死，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她却急于想推开他。
他烦躁地解开领带扔在地上，打开桌上的电脑，从宁安俱乐部的会员档案中，调出吴秋媛的资料。看完之后，他陷入了沉默，吴秋媛个人资产粗略估计在一亿左右，吴千雅是她唯一的亲属，可连去殡仪馆这么大的事她都没有出现，是由化名曾悦的姚凯悦代劳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姚凯悦难道真是为了钱吗？
他在搜索框中输入“冒充他人身份骗取财物……”
看完AI给的答案，他站了起来，搓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呵，无期徒刑……”
他还是得去找她，他没法亲眼看着她堕落，更没法接受她锒铛入狱，而他自己的糟心事也必须提上日程了。
他给林大志打电话，“你闲着吗？到我酒店房间来。”
自从向乔澜提出离婚，他就搬来酒店住了，虽然每天下班都会回去陪Alex，但只要晚上Alex一睡着，他就会返回酒店。即便他已经这样宣战了，乔澜仍然拒绝跟他谈离婚的事，每次都是那一句话，“我不同意，还有什么可谈的。”
他不想当着Alex的面跟她起争执，就这么拖了下来，不过现在他不想再拖了，恨不得立刻恢复单身。
林大志的律所就在附近，十几分钟后人就到了，进来就翻冰箱里的冰块儿，调了两杯酒。
“是乔澜的事吧？”林大志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掇。
“离婚协议上有一条要改一下。”
“忘了跟你说了，这事儿我不干了，你换人吧。”
“为什么？”
“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但你要赢，我就必须跟乔澜成敌人，她电话我已经不敢接了，现在就怕她上门堵我，你知道我夹在你们俩中间有多不好做人吗，你也不体谅一下我的立场，啊，我压力太大了。”
“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说怎么效率这么低，一直拖了这么久，原因就在你，你这个墙头草。”
“嚯，你倒赖上我了，你一开始就不该找我办这事儿，我也不该接，要怪就怪你狠不下心来离。”
“……接盘的你给我找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找好了？”
林大志塞到他手里一张名片，“周立铭，我以前的同事，人靠谱儿。”
“你帮我约见面吧。”
“嗯，我看看这两天的时间，协议上哪一条你要改？”
“把Alex的抚养权让给她。”
“什么？抚养权都让了，那不是你的底线吗？你什么意思啊？”
“把抚养权给她，她就没有什么可拿捏我的了，省得来回谈判，先把这婚离了，越快越好，我不想拖太久。”
“恐怕她要的不是抚养权。”
“对，Alex不过是她要挟我的筹码，她当初利用Alex骗婚，现在离婚，我不想看着Alex再被她利用一次，先把抚养权给她，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那你就舍得Alex？”
“她坚持不了多久的，她要是不懂得怎么养育小孩儿倒也没什么，她是根本不爱，她只爱她自己，她没多少感情的，到时候我会把Alex的抚养权再夺回来。”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明知她照顾不好，还让她带走Alex，这不是把Alex当试验品吗？”
“Alex其实很想他妈妈多陪陪他，如果有一天他更想跟妈妈一起生活，我也不会强求，会尊重他的选择，就怕乔澜配不上Alex的选择，不过Alex是她的摇钱树，她不会亏待他的，这点我放心。”
“反正你想好了就行，夺回抚养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了，抚养费，按最低标准来。”
“你的名义工资已经不算高了，按最低比例来算，就没多少钱了，她又不傻，完全可以通过法院去调查你的银行流水，重新核定金额，你何必呢？”
“没了抚养权这个筹码，她就会对抚养费狮子大开口，谁知道她会开多大的口，我不能让她拿到超过我预期的钱。”
“行吧，最低标准，反正你打心眼儿里也没打算让Alex一直跟着她。”
“今天就让周律师联系她，把协议给她。”
“你不是晚上要回去吗，顺便带回去给她不就得了。”
“不，我要让她主动找我。”
“不出意外今晚她就能拿到协议，不过我觉得她就算主动找你，也不会同意，之前签了婚前协议，你的财产房产又都在你妈名下，到头来她能分到的财产顶多是你工资的一半，还有Alex那么一丢丢的抚养费，到手这么点儿钱，她要不闹，她就不是乔澜了。”
“她爸这些年豪赌输掉的窟窿，你知道都是谁给她家填上的？她爸把我当提款机，光是有回执的借款就两千多万，她不得替父还债吗？”
“哦，你还留了这一手。”
“我要让她还不起，即便加上Alex十年的抚养费也还不起。”
“……会不会有点太狠了……”
“如果她答应我的条件爽快签字离婚，这笔钱就当是我孝敬老爷子的了，一笔勾销，如果非要我走到起诉那一步，那就别怪我了，一分都不能少。”
“唉，乔澜啊乔澜，也不容易。”
“你怎么回事？妇人之仁！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算计我的？到现在墨尔本那家医院精子库里还存着我的东西呢。”
“噗哈哈哈……”林大志一口酒笑喷出来。
谭仲云嫌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
“不过以乔澜的调性，你就不怕惹急了她，她再跑去墨尔本偷偷生几个出来讹你。”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你觉得我还是当年的我吗？”
“行，算我刚才把你看扁了，原来你比谁都狠……哦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姚凯悦的事怎么样了？人找着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提这事了？一开始猴急成那样，让我四处托人，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过一段时间再说。”
“哦，你又耐得住了？”林大志狐疑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耐不住了？你还不走？赶紧给我办事去！”
林大志一副信不过的表情，抢过谭仲云的酒杯喝了两口，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