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开车去机场接他姐夫，一路上心有忐忑，毕竟他没通过他姐夫就私自把俱乐部的行政主任徐菲给开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找徐菲时，她叽叽歪歪各种推脱，极不情愿地留下了曾悦。他当时就有点窝火，但想到她毕竟是俱乐部骨干员工，还是忍了。
后来从其他员工口中得知当时的琴师是徐菲的表妹时，他很生气，合着她可以私自安插自己家亲戚进来，轮到他就不行了？
等到曾悦真的被她逼走时，他就忍无可忍了，把她大骂一顿，让她立刻滚蛋。
现在姐夫出差回来，必然会过问这件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果不其然，姐夫刚上车就问，“徐主任怎么你了？”
“没怎么，就是处处跟我对着干。你不在这段时间，我替你管俱乐部，因为她，我一点儿威信都没有，说话跟放屁似的根本没人听。到底她是你助理，还是我是你助理？”
“她去劳动仲裁了，把我和公司告了。”
“……你接到电话了？”
“我不想理这种麻烦事儿，你看着办，尽快给我处理好。”
“不是，徐菲这人怎么这样，明明跟我说好了不去告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腆着脸去把她表妹……就俱乐部原来被我赶走的那琴师，给好好地请回来了，她答应我不去告了。”
“你看不惯想辞退她可以，但没有正当理由，又不给赔偿金就是非法辞退，她占理能不告吗？把原来的琴师请回来也能算人情吗？你本来就不该为了安插你的人，把琴师赶走。赔偿金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是你的个人恩怨，不能走公司的账。”
“我哪有那么多钱赔给她？”
“你自己想办法。另外人事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你以后不用替我去听课了，徐菲的位子你先顶着。不愿干也得干，谁让你意气用事随随便便开人的。”
“知道了。”
“我妈下周要来俱乐部视察，你给我打起精神来，里里外外盯好了。”
“知道了。”
“Alex的老师找好了吗？”
“找好了。”
“嗯，家里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我这也是听我姐的安排。”
“哼，你姐……她管过家里吗？”
乔泽心里一颤，小心翼翼去看谭仲云的脸色，没注意到红灯亮了，紧急刹车才把车停住。
随着车的震动，谭仲云感觉有什么东西滚到脚边，低头拾起来一看，手不觉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毛绒绒的河狸挂件，头部磨损有点严重，看上去有年头了。
他立即把河狸挂件翻过来，公仔屁股上赫然绣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字母T，那是他姓氏的首字母。
他所有的河狸公仔身上都绣着一个蓝色的T，刺绣位置不一而同。而这一个是他六七年前送给姚凯悦的礼物，当时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版，一到手就拿去手工刺绣，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他们一起送外卖的快餐店门口，送给她。
他是不会记错的。
乔泽瞥了一眼，“是Alex掉在车上的吧，你别忘了待会儿拿给他。”
“不是Alex的，最近谁坐过这车？”
“不是吗？”
“Alex没有这么旧的公仔，他也不喜欢河狸，谁坐过这车？”
“就……Alex的老师每天开车去学校接送，这可是Alex要求的啊，他说坐爸爸的车就等于爸爸陪着了。这不你回来了，我肯定不让老师再用这台车接送了。”
“Alex的老师？”
“对。”
“女的吗？”
“对。”
“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卢……卢什么……对，卢老师。”
“有简历吗？”
“你等一等。”
乔泽靠边停车，把手机里的简历发给姐夫。
谭仲云点开简历，看了照片又扫了一眼简历内容，失望地闭上眼睛。
他从得知姚凯悦不告而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找她，六年多过去了，姚凯悦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现在他送她的礼物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你觉得是卢老师的？”乔泽问。
“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卢老师的？”
“嗯，我知道，不是她的。”
谭仲云把河狸挂件端端正正地摆在车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你待会儿问问卢老师，如果是她的，是谁送她的或者在哪儿买的。”
“哦，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嗯，重要。”
那天晚饭过后，Alex没有跟着卢老师一起学习，而是拿着课本一直待在谭仲云身边。
父子俩在书房里，一个工作，一个写作业。直到Alex遇到不会的数学题，谭仲云才停下手头的工作给Alex讲题。
讲了半天Alex也不得其法，闷闷不乐地说，“爸爸，你为什么不用CPA的方法给我讲？”
谭仲云一脸懵，“CPA是什么？”
“就是先用Concrete的方法帮我分析题目，再用Pictorial的方法画图帮我理解，最后一步才是Abstract的列算式。”
谭仲云干咳一声，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哦……这个……你们学校老师就是用这个方法讲题吗？”
“不是，是曾老师这么讲的。”
“曾老师？你是说卢老师？”
“卢老师也不会，是曾老师。”
“你的意思是，在卢老师之前，你还有一位曾老师是吗？”
“嗯，乔泽说她家里有急事辞职了。她用CPA讲的数学思维题我能秒懂。”
“好，我答应你，我和卢老师都先去学习一下CPA，然后再用这个方法给你讲题好不好。”
“嗯。”
“曾老师的数学讲得很好吗？”
“嗯，我觉得好。”
“卢老师和曾老师，你更喜欢哪位老师教你？”
Alex沉默了一会儿。
“反正我喜欢她她也不会回来了。”
谭仲云看着小小的他一脸失落，顿时想起每年圣诞节一结束，他眼泪巴巴地跟他妈妈告别的样子，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谭仲云虽然工作很忙，但绝对是个负责的爸爸，只要没有要紧的工作在手，他都会推掉那些没用的应酬，一下班就回家陪Alex学习或者玩儿。因为他一想到Alex从出生起，他妈妈就把他丢给保姆不管不顾，就有一种愧疚感。
Alex写完作业，谭仲云把他交给周姐去洗漱睡觉。自己立刻就去网上搜索CPA教学法，认真研究起来。
乔泽敲门，拿着河狸挂件进来，放在谭仲云面前。
“我问了，卢老师说不是她的。然后我想起这两天坐过车的两个朋友，也挨个问了，也说不是他们的。”
“嗯，Alex之前的那位老师是因为什么辞职？”
“啊？你是说……哪位老师？”
“曾老师。”
乔泽心里冷哼一声，原来他姐跟姐夫真的就是零交流啊。曾悦为什么大半夜的被赶走，看来只有他亲姐自己最清楚了。
“哦，曾老师啊，她跟我说家里有急事，必须回去处理。”
“不是因为你姐瞧不上？”
“当然……不是了，我姐那段时间正忙着写论文呢。”
“她带Alex带得很好吗？”
“嗯，Alex挺喜欢她的，英语、数学、钢琴都教得挺好的，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师，性格柔中带威，有方法搞得定小孩儿。”
“以后遇到这样的老师，无论是给她长假还是涨薪，都要想办法留住，Alex难得喜欢一个老师，好不容易刚适应新老师，又换人，他会很受打击的。”
乔泽想起曾悦刚走的那一周，Alex确实常常闹情绪，对刚来的卢老师也不友好、不配合。不由地点头，“姐夫你说得对，下次我注意。”
“曾老师也用过我的车吗？”
“用过，也是……往返学校，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前了。”
“你帮我问问她。”
“哦……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的。”
“问都没问，你怎么知道？ ”
乔泽觉得如果曾悦真的把东西掉在车上，至少会向他问一嘴，可她从来没提过。
谭仲云看乔泽不情愿，向他发出了灵魂拷问。
“给徐菲的赔偿金，你自己——都解决好了吗？”
乔泽眼睛一亮。
“问！我这就去问！”
乔泽话都没说完就急吼吼地跑了出去。
乔泽回到房间想把河狸挂件的照片发给曾悦，打开微信却发现，曾悦的头像已经变成灰色，身份显示为“已注销用户”。
乔泽大为吃惊，又翻出她的手机号码打过去，提示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不甘心又把电话打到家政公司，那边说曾悦跟公司解除了合同，简历也早就从公司网页上撤掉了，至今跟公司没有过任何联系。
乔泽再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方法能联系到曾悦。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一连注销了两个最重要的联系方式，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百思不得其解。认识她不过数月，对她的了解又能有多少？
乔泽郁郁寡欢地去找谭仲云，只能如实相告。
“什么叫联系不上？今天联系不上，那就明天接着联系。”
“明天也联系不上，手机和微信都注销了。”
谭仲云看了一眼乔泽，觉得他不像撒谎。
“什么情况？”
乔泽为难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姐夫，那徐菲的赔偿金……”
“不是说让你自己解决吗？”
“噢噢，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办法能找到她，但是你必须得先给我赔偿金，要不然这事我没法办。”
“什么方法？”
“你得把徐菲的赔偿金先打给我，我才能跟徐菲打听，要不然我哪敢联系她呀，她不得把我也告了。”
“这关徐菲什么事？”
“徐菲肯定知道她去哪儿了。”
谭仲云看着乔泽，哧地一笑，“行了，你出去吧，我没法相信你。”
“我都说还不行吗？我都告诉你，全部。”
乔泽从他怎么逼着曾悦给他当司机，一直到如何因为曾悦把徐菲开除，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谭仲云，说得口干舌燥。
“原来徐菲被开，根本原因是曾老师。”
“这回你信了吧。”
“你喜欢曾老师？”
“谁？我？怎么可能。”
“我还没见过你为了哪个姑娘差点惹上官司。”
“你跑偏了啊，行，那这事我不管了。”
乔泽好像真有点生气，甩手就走。
“哼，说到痛处了。既然微信、手机号全部注销，徐主任怎么就能联系上曾老师？漏洞百出，你还不是想趁机骗我钱！”
乔泽站住了，气哼哼地回头。
“我听说徐菲给曾老师介绍了新的工作，那她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大不了我去曾老师的新单位找她一趟，亲口帮你问问那个小破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她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要还不相信我，那就这样吧。”
谭仲云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机一顿操作，“看手机。”
乔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即收到一条入账信息，谭仲云打给他20万。
乔泽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你等我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