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悦在门铃声中惊醒，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忍着宿醉后的头痛欲裂，挣扎着走到玄关，在电子屏幕中看到门外站着那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子辰。
他来干什么？来找吴秋媛吗？
曾悦正要开门，却从穿衣镜中瞥见自己的鬼样子。昨晚连哭带醉，妆容已经花掉，吴千雅同款发型也揉得鸟窝一样，皱巴巴的衣服上还有好几处红酒渍。
这个样子没法见人，她蹑手蹑脚地坐到换鞋凳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假装屋里没人，静等他识趣离开。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就没了动静。
曾悦站起来，看到昨晚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餐厅，酒瓶和易拉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饼干和薯片也撒得到处都是。她挽起袖子一顿收拾，打扫完后又好好地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酒味儿。
昨天挂了电话不久，虽然因为撒了弥天大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还是一鼓作气把中英文两份简历发给了余薇。她估计最晚这周之内就能收到余薇的回信。
她要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国际学校的工作。只要工作一有着落，她就能从这里搬出去了。
曾悦收拾妥当之后，又化了一个吴千雅式淡妆，她看着镜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INS上的吴千雅了，心里越发自信笃定。
她出门打算去吃顿像样的饭，电梯下到一层，门刚一开，就和遛狗归来的许子辰面面相觑。
“咦，你刚才在家？”
曾悦灵机一动，“在啊，怎么了？”
“那我刚才按门铃……”
“啊那是你按的呀，我在洗澡，听到了，没法出来。”
“哦这样啊，那吴女士呢，不在家吗？”
曾悦脸色一暗，声调降了八度，“……吴女士……我姑姑前几天突发心梗去世了。”
“……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
曾悦微微摇头，“去世了。”
“……不是，她平时看起来身体挺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太突然了……我这还要……唉……”
许子辰语无伦次，曾悦默默地听着。
“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节哀顺便，照顾好自己。”
“我还好，你刚才敲门是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我之前不是答应吴女士送给她两瓶酒嘛。去之前我打了几次电话，总是关机，我就带着酒冒昧上门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哦，没关系，她手机已经关了好几天了。”
“嗯，是啊，原来是这样。”
“酒就不用送了，我替她谢谢你。”
“呃，你知道我住楼下吧？”
“嗯，知道。”
“以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可以随时去找我。”
“好的，谢谢，那再见。”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冒昧问一下吗？”
曾悦心里警觉起来，本不想告诉他，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层麻烦。可这当下又没有不说的理由，咬咬牙道，“你叫我悦悦好了。”
“月亮的月？”
“喜悦的悦。”
“哦，对了，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你好像变样了，和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
曾悦心虚地摸摸头发，板着脸，“你记错了吧。”
“对，是发型变了，上次见你是长发。”
曾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礼节性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加一下微信吧。”
许子辰迅速打开手机递到她眼前。
曾悦迟疑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加了他。
许子辰看着曾悦微信头像上“悦悦”两个字。
“悦悦，是你的小名？”
“嗯。”
“那怎么称呼你大……”
“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回头再聊。”
曾悦担心许子辰再叫住她，几乎是跑着逃出了大堂。心想要快一点离开这里才好，那样就不会有机会让他知道得更多，这人怎么这么热心肠。
好不容易脱身，心跳都还没恢复正常，曾悦已没了吃饭的胃口。去超市买了面包牛奶出来，径直去了附近的亮马河。
正是春和景明，河里已经有人在划桨板了。
她想起吴秋媛跟她说过，一到夏季，亮马河就是划桨板的天堂。
吴秋媛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经常跑过来看，看得多了就眼馋。但没有人愿意租给她桨板，因为她年龄大，又没有人陪着。她说哪怕再年轻五岁，她都会隐瞒年龄下河去试试，可惜她六十八岁了，又有顽疾，连她自己都信不过这个岁数的自己。
当时曾悦想过，今年夏天她会帮她完成这个愿望，带她一起来亮马河划桨板。没想到的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了。
曾悦坐在河边吃完了面包和牛奶，一直坐到天黑，迟迟不愿回到吴秋媛的房子里。因为做了亏心事，她害怕面对她，哪怕是她的鬼魂。
夜里十点她还在河边坐着，竟等来了余薇的电话。
“悦悦，你是不是睡了？”
“没有，余姐，我还在外面没回去。”
“这么晚还没回去，那明天一早能去面试吗？”
曾悦黯淡的眼里闪过一道光，“面试？”
“也不算是面试，就是和我朋友见面聊一聊，我把你的简历发给他了。他很满意你的学历和履历，学校也正好有空缺的职位。你不要紧张，我觉得胜算很大。”
“谢谢你余姐。”
“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见他的，可惜我下个月才能回去，怕你等不及，我觉得你自己去也没问题吧？”
“嗯，我会好好表现的，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尽早回去准备准备吧，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好，我这就回去了。”
“你妈妈身体好一些没有？”
“没有，还是不能长途飞行。”
曾悦脸红了，想起出门之前打的那通越洋电话。本来打算把接受遗赠声明的期限告诉吴千雅的妈妈，但那边电话虽然是通的，却一直没有人接。
“唉，那也是没办法……难为秋媛到现在也……算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希望你明天一切顺利。”
挂了电话，曾悦一分钟不耽搁地跑回去，把第二天要用到的简历和证件全部整理好。然后开了电脑，打开莫纳什大学的网页和学生论坛，还有吴千雅的INS，开始一边浏览一边记笔记。
至于她要去的艾比英国国际学校，她早已把和学校相关的重要资讯背得滚瓜烂熟。
反而是吴千雅的那部分，无论在时间还是空间上都离她有些遥远。她不断地复习那些也许和吴千雅有关的资讯、事件和人物，再在想象的助力下，让自己置身于那些真实的场景当中，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成为吴千雅。
她这样努力着，为的就是不要穿帮。她忘不了在乔泽家，周姐把工资甩在她面前时说过的话。那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后来常常变成噩梦的素材来搅扰她。
第二天一早，曾悦提前半小时到了位于顺义的艾比国际学校。是的，这所学校也在顺义，和Alex所在的学校同属于一个国际教育集团，只是位置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她不用担心会遇到Alex和他的家人。
她到的时候正是上学的时间，校门口送学生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目不暇接。因为学校新建不久，校园环境比Alex的学校还要好很多。她下决心要好好表现，不能浪费了余薇的推荐。凭她自己可是连这里的门槛都进不去。
一上午她见了总校长和学部校长，总校长就是余薇的朋友，因为余薇的缘故对她很亲切。
两位校长的面试都是针对简历跟她聊天。她无论中英文都对答如流，滴水不露。学部校长对她雅思八分的成绩很满意，而其实她当年的雅思成绩有八点五分，八分是吴千雅的成绩。
初步面试结束后，学部校长给她布置了第二天需要试讲的题目。如果试讲通过，还会有一次进班级给学生试讲的机会。
学校推荐给她的职位是小学六年级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同时兼任高年级雅思课程。她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要做的事都是她擅长的，教小孩子也是她喜欢的。
曾悦从学校回去后就埋头准备教案，设计课堂，对着镜子反复演练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的上下午各一场试讲，她因为准备充分，一切都很顺利，最后毫无悬念地高分通过了两次试讲。
学校让她一周之后正式入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