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大天是去金山途中遇刺的。
韩滉甫一上任,便公务缠身。景大天这才明白,为啥老师非要请一个月假,游山玩水好吃好喝:一旦当了这官,可就没清闲日子喽!
眼见韩滉手下官吏众多,各司其职,景大天帮不上忙,在府衙里憋得格外难受,便决定自己出去闲逛。经过向况海等少数几个认识的人打听,景大天了解到城郊金山有座黄大仙庙,大感亲切——在俺们白山黑水,这黄大仙可是信众云集、名声显赫啊!这大唐竟然也供着?于是,景大天决定前去一游,而况海为讨好韩滉,特意给景大天配了一驾马车。
大清早,车夫赶着马车出了润州府衙,一路来到了城郊。
景大天正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突然车前传来爆炸声响!随之便是一片蓝色烟雾蒸腾。景大天大惊,正要问车夫出了什么事,那马儿已经受惊,疯狂前冲!街上百姓见疯马狂奔,吓得轰然四散。马儿拖着快散架的车厢,来到一个丁字路口,马前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这马儿跑得越发癫狂,车夫也被甩了下去,头撞在街边绸缎庄门口的石敢当上,血溅一地!
马车继续狂奔,车厢门帘早已散失,景大天抓着车厢立杆,摇摇欲坠,狼狈不堪。他屡次试图抓住缰绳,可晃晃悠悠未能如愿。眼看前面无路可逃,这疯狂马儿大有直撞城墙,人马俱亡之势,景大天直冒冷汗!突然,景大天发现前面路边庭院养有鸡羊,一群鸡和几只羊在空场正悠闲“散步”!景大天不及多想,掏出怀中袖箭击倒院门,鸡、羊支棱着脖子左右机警看着,竟然不敢出门!景大天暗骂,又甩出一枝袖箭,擦着最后一只羊的屁股,直剁入地!羊大惊,终于和鸡群一起被景大天“轰”出院门,阻在街上!惊马眼见前面鸡、羊乱窜,一派乌烟瘴气,生生扬蹄悬空,接着掉头回返!就在这马车速度稍慢的刹那,景大天跳下车来!
马车反向狂奔,景大天坐在地上,拍着胸口直呼幸运。哪知道路边突然窜出三名蒙面人,手持砍刀围住景大天!景大天兀自糊涂着,其中一名蒙面人挥刀便砍!景大天从地上捡起个扫帚,高接低挡,且战且退。这蒙面人武功颇高,咄咄逼人,好在另两名蒙面人只是观战,未曾参与,“武器”极不趁手的景大天这才得以堪堪躲过一次次攻击,渐渐退到巷子里。蒙面人凶狠迫近,景大天扫帚被砍得只剩寸长有余,无奈只好围着街边石碾绕圈。蒙面人试图逆向堵截,景大天瞅准机会,猛地抱起石碾甩出!石碾滚落,正砸中蒙面人的右脚,蒙面人负痛,大叫一声,扭头便跑。
景大天捡起这蒙面人掉落在地的砍刀,回头看向另两名蒙面人:“两位守江湖规矩,俺谢过啦!接着谁来?”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跨上一步出了招,景大天持刀上迎,火星四溅。突然,另外一名蒙面人抽冷子扑了上来,一刀划向景大天左肋!景大天躲闪不及,鲜血迸流!
景大天恼怒万分:“骗子,不是单打独斗?”
两个蒙面人仰天大笑,其中一个大声道:“咱潼关双雄,杀你一个人,是兄弟联手,对付那千军万马,也是咱两个!”
景大天大惊,一来,这潼关双雄在西域可是赫赫有名,可自己实在记不得啥时候惹上过!二来,堂堂潼关双雄,竟然做这刺杀的宵小勾当,是谁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尚不及多想,潼关双雄又扑了上来,一番激斗,潼关双雄大占上风!
眼看着苦苦支撑的景大天即将落败,突然,潼关双雄察觉旁边沟渠有响动,为免被伏击,停止斗杀,凝神望向沟渠。景大天大气不敢喘,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见慢慢地,沟渠斜坡里站起来一铎医师、胖瘦二师兄,三个人药篮子里的草药洒落一地。
潼关双雄见状大惊,双双施礼。
一铎医师遇到疑难病例,本来是去焦山药园延请胖瘦二师兄会诊,正好路过此地,见景大天被围攻,三人琢磨暗中相助,结果被经验丰富的潼关双雄发现。三人正准备索性大干一场,哪知道这潼关双雄见了一铎,竟然如此客气!
一铎很是奇怪:“你们是……”
潼关双雄恭敬有加:“在西阿拉梅金峰,承蒙先生相救。”
一铎医师这才对上号,记得自己曾经救过两人,于是求垦:“放过我好友如何?”
潼关双雄看了看景大天,也不说话,只是又朝一铎医师深施一礼,转眼间逃之夭夭!
景大天追了上去:“何人雇你们杀俺?”
那潼关双雄早跑没影了。景大天回过头,也想朝一铎医师施礼致谢,哪知道腿一软,瘫坐地上!一铎、胖瘦二师兄连忙上前扶起。
“潼关双雄是什么人物?”韩滉大为奇怪。
“不算什么正经人,给钱就干活,可武功是真高,要的价码也高啊!”景大天摸着脑袋,“真没想到,俺的脑壳还这么值钱!”
“不值钱啊!”韩滉嘀咕着,也没顾上徒弟听到这话的感受,暗自琢磨着,自己带着景大天游历大唐一年有余,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景大天苦思冥想,仅仅想起来和况海去太庙史馆取卷宗时,况海答话时的蹊跷之处,除此之外,并无不同。
况海?韩滉登时觉得这位司法参军大有问题:明明况海恭维自己时,对皴染之艺颇为了解,如何片刻之后就浑然不知,好似换了个人一样?韩滉决定暗中对况海其人深入了解一番,同时,令景大天再以布灰蒸雾之法,去取那杯毒茶茶杯上的指纹来!
第二天早上,盛子晏、况海、总捕头,还有三名前晚值班的衙役,被韩滉请到了衙门二堂。
况海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韩滉微笑着请众人落座:“刘孚之被杀,仍是悬案,在座的几位,或者是前晚案发时在场,或者是官位在身职责所在,所以,特地请几位来,咱们一起分析下,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杀手潜入监房。”
众人正在安静倾听,给大家上茶的景大天突然茶盘落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脚僵住,呆若木鸡!
韩滉大惊:“又要犯病?”
景大天也不回话,脑袋向半空缓慢搜寻,哭丧着脸:“咋回事儿啊?咋非要找上俺啊?又不是俺杀的你!”
韩滉小心地冲着况海等人解释:“别慌,别慌,我这个徒弟,是渤海国的萨满巫师,经常被冤魂上身。”
况海等人虽说点头表示听进了韩滉的话,可依旧抑制不住地慌张。虽然当时鬼怪之说世人笃信,但是真看到冤魂上身的机会并不多。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景大天,只有盛子晏和韩滉、景大天一道多次装神弄鬼查案,知道这俩人一定是故弄玄虚,但也配合着演起戏来。
景大天晃得越来越厉害,突然声音变得尖利,全然不是本来声音,不住地大叫:“茶里有毒啊!就是你杀了我!”
景大天一边喊着,一边用凄厉眼神扫视众人,况海的眼神已经很不自在,强自镇定。
韩滉观察到况海的异常,心里更有了谱。原来,在对况海的调查中,得知他果然有个双子兄弟,相貌极为相似!会不会是况海李代桃僵,让弟弟伪装自己陪景大天去太庙史馆公干,造成不在现场的假象,真身则去监房杀了刘孚之?韩滉于是借传递公文之便,得到况海的指纹,通过景大天在毒茶茶杯上提取的指纹相比对,完全一致!再加上质疑丹渎王墓卷宗的疑点时,况海支支吾吾,也许,这就是况海杀死刘孚之的原因——杀人灭口!至于为什么杀人灭口,就有待况海伏法后的招供了。
韩滉向景大天使了个眼色,景大天的动作顿时和缓下来。
况海刚刚要松口气,景大天突然又疯魔起来!如此来回两次,况海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
景大天再一次平静下来,不再疯魔,平缓片刻,终于变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嘀咕着:“啥?啥……啥?有通灵仙者,来这儿找出杀人凶手?”
况海又是一惊!
猛然间,门口窜出大猞猁阿花!只见阿花如影子一般闪现,猛冲向况海!
盛子晏配合着,制造紧张气氛,尖叫一声!这是压垮况海的最后一击,他实在经不住反复的心理折磨,颓然跪地求饶。
韩滉起身厉喝:“从实招来!”
阿花却扑倒了况海的椅子,一口叼起韩滉早就藏在那里的肉块,美美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