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如遭雷击,细长的手指死死抠住榻边,佛珠在她腕间崩断,颗颗滚落的檀木珠子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钟离玉忽然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卷供状,展开,暴露在太后面前。
“这是汝阳侯夫人陆氏的供词,上面原本交代了崔夫人之死,这份供状本该数年前就交给崔相,太后又是为何早早知其原因,却一直沉默不言?太后娘娘对亲姐妹的死尚且不闻不问,又如何与我的母亲,姐妹情深……”
“住口!你住口——”
太后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向地面,瓷片飞溅间,她浑浊的眼底泛起血丝,“你竟敢。。。竟敢污蔑。。。
“污蔑?”
钟离玉冷笑,转身。
“我是不是污蔑,太后娘娘心中自有计较。您放心,这些事情我虽然早就查到了,但只要太后娘娘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您。这天下终究是要安定,我钟离家满门忠烈,有些委屈,受了便受了。可娘娘您若是咄咄逼人,我也不介意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既然您不让我痛快,那我也不会让您痛快的。”
慈宁宫陷入死寂,唯有太后粗重的喘/息声在殿内回荡。
钟离玉冷漠的看着她。
“臣女从未想过与太后为敌。”
她声音冷得像冰,“您也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枉费功夫。今日臣女将话挑明,若太后非要阻止我与王爷的婚事,那便休怪臣女不念旧情!”
说罢,钟离玉转身大步离去,衣袂扫落案上的佛经。
“好!好你个钟离玉!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太后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着笑着,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满地狼藉的佛珠与瓷片上。
*
从太后宫中出来的钟离玉神色及其难看。
其实她早就不想忍耐了。
她委曲求全,本不打算将心里藏着的事情都翻出来,若非皇室步步紧逼,她又如何做到这一步?
她沉着脸走在宫道上,钟离玉的心情越发愤怒。
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晚辈,钟离玉扪心自问并无过错。
她已经做错了一次选择,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低头的。
“哟,我当时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钟离将军吗?”
钟离玉攥着袖口隐下青筋,抬头却刚好遇上了平阳县主。
她打扮的华丽,捏着一柄团扇神色不悦地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要嫁进王府的凤凰吗?怎么耷拉着脑袋,是被太后训得没了威风?”
“见过县主。”
钟离玉被她尖利的声音烦的刺耳,草草行了个礼变想离开。
谁知平阳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
“我原以为你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一边吊着沈家公子,一边又想攀附摄政王?装的高洁清冷,实际上还不是个爱慕虚荣之徒!就凭你还想嫁给王爷,你做梦!”
“县主说完了?”
“没有!”
钟离玉终于抬眼,目光冷得能结霜。
“我与县主无冤无仇,还请县主不要找我的麻烦。”
“好大的口气!”
平阳县主猛地将团扇摔在地上。
“钟离玉,你不过是个和离妇人,也配肖想王府?”
她故意贴近,满脸嘲讽,“不妨告诉你,武举上是我让韩生在你的箭簇上动了手脚,若不是你命大,你早就在死在武举时候了——”
钟离玉蹙眉,似乎难以理解平阳的行为。
平阳似乎很得意。
她扬起下巴,颇为自得。
“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就早些放弃王爷,不识相,你就等我母亲好好收拾你。”
实在是愚蠢至极。
钟离玉原本阴霾的心情忽然一瞬间有些松动。
端慧心机深沉,生出来的女儿却蠢笨至此。
看来这老天还却是公平,龙生九子,也未必各个都是精英。
面对平阳那斜着眼的挑衅,钟离玉顺手解下披风随手抛向空中。
反手从腰间中抽出软鞭。
她大步上前,那凌厉的气势,惊得县主往后一退。
“和离妇人?”
冷笑裹挟着寒意逼近,“县主可知我这和离书,是如何得来的?我在战场上砍人头颅,剖人心肝时,你恐怕还在闺阁描眉画鬓!”
“至于攀附——”
钟离玉猛地将鞭子抽在地上,鞭子划破空气发出清啸。
平阳吓得踉跄一步,跌坐在宫灯旁。
“王爷与我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同为将帅,何来攀附?就算王爷只是个普通白身,我钟离玉亦有与他白头携手之心。不像你,只看到为人外表,门第,却从不考虑其内在,实在是肤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