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是个聪明人。
算上段祁玉，这已经是她在本朝经历的第三位帝王了。
水满则溢，走到权利的巅峰，往往意味着走向湮灭。
不显山不漏水，守好自己一亩三分地，才是在如今动荡朝局下，最好的保全之策。
“可公主，县主似乎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嬷嬷在一旁有些忧心忡忡，端慧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若是不让她吃点苦头，怕是早晚要惹出大祸来。”
嬷嬷有些不解。
“那，万一县主真的伤了钟离玉，咱们岂不是得罪摄政王了。”
“尽量不与他翻脸，却也不代表不能和他翻脸。”端慧微微一笑，“段寒潇是厉害，可这天下想要他死的人也不少，若是能保我母女平安，管他是西夏人还是大燕人，左右平阳身上也不都是大燕的血，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端慧的话莫名让嬷嬷打了个寒噤。
*
第二日一早，兵部便放出通告，骑射考试将于明日正常进行，届时，所有考生都不必带考具，为保公平起见，所有考具将由兵部统一发放。
“兵部这么快就恢复大考，难道是昨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上头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考生能左右的。”
钟离玉并没有想到考试会这么快就恢复。
昨夜，段寒潇一直在院中指导自己射箭，直到日上三竿，才翻出围墙回自己府中。
虽说韩生的事情，段寒潇已经说了继续查下去。
可钟离玉并不是一个习惯依靠旁人的人，针对此事，她其实也有自己的判断，只不过如今武举尚未结束，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能立刻求证，只能先搁置在一旁。
明日便要考试，此时再回去休息也着实有些睡不着。
漫不经心在路上闲逛，钟离玉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茶馆门口。
回忆起那日与韩生等人的冲突，钟离玉神色微动，趁着众人不注意，默默带上面纱，悄悄随着人群走了进去，又寻了一处人少的位置坐了下来。
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
“……那沈知齐乃是碧波阁的弟子，使的一手好剑术！可咱们钟离玉姑娘，虽是女儿身，可那气势却毫不输于男子。只见她身影一闪，如一只燕子一般飒爽，这二人一来一往，在演武场上斗得是难解难分，宛如蛟龙脑海，不输伯仲！”
周围观众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钟离玉听到说书先生说的，竟是昨日自己比武之事，不免有些惊讶，而内心的猜测，也不免得到了几分确认。
她招手唤来小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他，随意问了几句话。
那小二见钱眼开，丝毫没有任何戒心，就将钟离玉想知道的通通告诉了她。
果不其然，一切都与钟离玉所料相差无几。
办完事，台上说书的也接近尾声。
钟离玉并不想惹人注目，于是很快便悄悄地离开了茶馆。
“钟离玉！”
刚从大门踏出，钟离玉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扭过了头。
眼前的人虽只有月余未见，可气质模样却变了不少。
原本身上的华贵奢靡荡然无存，眉宇间也添了不少市侩之人的窘迫。
钟离玉缓缓揭下面纱。
“赵公子，别来无恙。”
见到卸下面纱的钟离玉，赵陵铮很明显有一瞬的失神。
与自己和离后，钟离玉不仅没有任何的难过伤感，甚至连气色都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可反观自己……
赵陵铮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和略显粗糙的手指。
很快，就回过神来，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挤出一句。
“最近你还好吗？”
“很好。”
钟离玉神色平静，再见到赵陵铮，她其实并不是很想搭理。
赵陵铮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懊悔，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眷恋。
“我听说，你去参加武举了？”
“嗯。”
钟离玉淡淡的应了一句。
“挺好，挺好的。”赵陵铮有些嗫嚅，连带着眼神也灰暗了下去，“离开我，你好像，越来越好了。”
钟离玉微微蹙眉，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她轻声说道：“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你我如今不过是路人，下次若是再遇上，公子也不必再叫住我了。”
“小玉，难道我们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赵陵铮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钟离玉却只觉得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