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明白了钟离玉的意思。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和太后打擂台，却险些忘了，他和太后虽立场不一，却从未想过要掀翻对方现在的地位。
就算不是真母子，两人的利益也是一致的。
权斗不动根基，这是他与太后一直以来默认的准则。
只是为了惩戒钟离玉便设计扰乱武举，这岂不是拿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大燕江山开玩笑？
段祁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若不是太后，又有谁会在背后谋划一切呢？
此人必然深谙朝中之术，且对自己和太后斗了如指掌。
“陛下英明神武，想来不必臣女多言，便知道应该如何做。”
见段祁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钟离玉便打算起身告退。
谁知段祁玉却立马叫住了她。
“钟离姐姐。”
熟悉的称呼让钟离玉的脚步一顿。
段祁玉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诚。
“谢谢你，这个时候还愿意直言，若不是你提点，我只怕就要掉进别人的圈套里了。”
钟离玉淡淡地笑了笑，“陛下不会的，就算当下意识不到，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察觉。”
段祁玉笑笑。
“难得出宫一趟，倒也不想就这样回去。钟离姐姐，可愿意陪我去街上逛逛？你我上一次一同游玩，似乎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帝王之心难测。
段祁玉最擅长的便是用情谊来示弱，让你误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的存在，以此来哄你为他做任何事。
这一点，钟离玉早就发现了。
所以当段祁玉又要故技重施时，钟离玉本能的就想要拒绝。
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依他一回并非毫无好处。
之前两轮比试，她身上已经惹出了不少舆论，眼下文试在即，若是京城里针对自己的流言压不下去，也是麻烦一件。
看着眼前打扮的并不收敛的段祁玉，钟离玉顿时就计上心头。
狗皇帝利用了自己这么多次，她利用他一回，应该不过分吧。
钟离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盈盈福身道：“能陪陛下出游，实乃我之荣幸。”
钟离玉态度的转变让段祁玉格外惊喜。
他即刻让如吉将马车驾到闹市区，打算去曾经二人逛过的地方逛逛。
如今深秋，热闹非凡的街道两侧铺满了银杏叶。
段寒潇望着一片金黄下，百姓富足熙攘，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
“钟离姐姐，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偷偷溜去御花园，折了梅贵妃的海棠做香囊，结果被父皇发现，险些挨板子？”
段祁玉看着车窗外，孩童追逐嬉戏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欢快的笑。
钟离玉也不禁莞尔。
“怎会不记得，那时陛下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替我承担一半的责罚，结果第二天就被太傅抓去上早课，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段祁玉低头抿嘴。
“也亏得你机敏，父皇才没有怪罪。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日子，也并非都是苦楚。”
钟离玉心中微动，忍不住多看了段祁玉一眼。
两人一边回忆着往事，车一边顺着人群缓缓前行。
街边的小贩们热情地叫卖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
“停车。”
段祁玉在一个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停了下来，示意钟离玉与他一同下车。
“老板，做个糖画。”
“好嘞！”
老板见段祁玉从华贵的马车上下来，衣着打扮皆上乘，顿时便意识到了此人非富即贵。
他格外麻利地做好了一个凤凰形状的糖画，递到钟离玉手中。
“客官可是给娘子买的？这位姑娘好福气啊。”
钟离玉低头一笑。
“老板眼拙了，这位是我的东家。”
东家？
此话一出，老板和段祁玉都是一愣。
老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钟离玉一眼。
“姑娘，你可别蒙我。我虽只是一个画糖画的，可在这京城，没点眼力见可做不了事。我观姑娘天庭饱满，眉宇气度不凡，绝非只是为人侍女或商贩。怕是只有那王公贵族之尊，才能配得上姑娘的‘东家’二字。”
段祁玉神色微妙，二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钟离玉凑近段祁玉。
“东家，这位老板好生有眼力，您看您可要赏赐些什么，让老板高兴高兴？”
段祁玉并未多想，左右皇帝出宫入市之事，早晚也会传扬出去，赏赐点什么物件，还能博得个与民同乐的名声。
说罢，段祁玉便将手中折扇上的的玉坠扯下，丢到了老板手里。
“我没带银子，用这个，换一副你的糖画，可能换？”
糖画老板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顿时有了数。
见段祁玉丢来的玉佩格外通透，瞬间眉开眼笑。
“多谢二位贵人厚赏！”
见老板如此高兴，周围的百姓们纷纷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