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不比边境,动辄贵族权臣,宫里的任何动静,都能惹得着外头的人大动干戈。谭姑娘久居边塞,分析朝局只怕还是简单。”
“殿下这是何意?”
段寒潇顿了顿,感觉到钟离玉朝他露出探究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坦言相告:“钟离将军之祸,终究还是因手中兵权而起。钟离氏虽为小族,手中却不乏良将,连女子都能组建一支刀枪不入的斥候营,如何能不惹的旁人嫉妒呢。”
钟离玉沉默了一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是父亲做的太好,这才招致了这一场祸事。”
段寒潇看向钟离玉的眼里露出一丝心疼。
“大燕早年郡国并行,分封了不少诸侯,兵权过于外放,并不良于社稷稳定。陛下与太后早有收回军权想法,无论他们二人如何争斗,对于各外放诸侯和氏族的态度,却是一致的。”
“那殿下呢?”
钟离玉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段寒潇一愣,似乎并没想到钟离玉会讲话茬引向自己。
“本王?”
钟离玉微微一笑。
“殿下的态度,可与他们一致?”
钟离玉目光平静,语气从容,仿佛问出口的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问题。
段寒潇顿了片刻,似乎是微微思索了一番,随后答道:“若为社稷安稳,收回军权却为正确之举,但,纸上谈兵终归是无意义的。大燕建国多年,靠的并非只是皇家之力,若一味巩固自身权力而不考虑旁人,只怕成不了太久的气数。”
钟离玉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殿下这话,可曾对陛下说过?”
段寒潇微微蹙眉,“何意?”
钟离玉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段寒潇。
“殿下拐弯抹角的提醒我,提醒师姐要当心陛下和太后削权,难道就没想过,诸侯之中,谁的权位最盛,谁得兵权最为人忌惮?”
“师妹!”
谭骁翎听到钟离玉说出这样的话,险些心都要跳出来。
钟离玉却丝毫不惧。
“殿下想劝我莫要对抗皇权,那我便要问问殿下,我父兄之死,您可早就知道内情?”
段寒潇并没想过钟离玉,到现在竟然还怀疑自己。
他莫名觉得胸口一滞,“钟离玉,本王没有要害你父亲的理由。”
“殿下是没有,可殿下想要维护的人难道也没有吗?真正想要我钟离家军权的人未必不清楚汝阳侯与西夏合谋之事,无非是借他人之手好顺理成章的让我父亲打输这一仗。如此,便有了夺走父亲军权的理由。”
钟离玉扬眉,“我说的可对?”
段寒潇目光收紧,“这样的话,离开这间房,不可在对旁人说起。”
钟离玉不屑地一笑。
“放心吧殿下,我还没有这么愚蠢。”
段寒潇眉头紧锁,显然是不相信钟离玉的承诺。
“钟离玉,圣心难测,你不要以为靠着莽撞办成了和离之事,就可肆无忌惮的挑衅皇权。世上之事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切莫冲动。”
钟离玉深吸一口气,将堵在心头的烦闷压下。
“若非呼延氏和汝阳侯直接将事情做绝,我钟离一家也不会门丁具丧。殿下放心吧,冤有头债有主,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那个地步。”
段寒潇松了口气。
谁知钟离玉又继续道。
“不过若是要我息事宁人,继续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装聋作哑却也不可能?殿下良善,愿意替旁人背负骂名,我钟离玉可不瞎。这等感动自己的行为,我不屑做,更不愿做。”
钟离玉起身,平静地望着对方。
“原以为殿下是要和我解释什么,看来是我想错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骗我,更讨厌旁人用着为我好的借口替我做决定。”
段寒潇有些愕然,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只见钟离玉已经往后退了两步,拱手朝自己行了一礼。
“既然殿下还没做好和我坦诚相待的准备,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多谢殿下款待,告辞了。”
钟离玉看了一眼谭骁翎。
谭骁翎还沉浸在钟离玉一番大逆不道言论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钟离玉转身离开,这才忙不迭的跟上去。
她略带同情地望了段寒潇一眼,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而段寒潇却并没有继续追上去,只是坐在桌前,抬手喝了一杯酒。“殿下,钟离姑娘是不是误会您了。”
见段寒潇不语,一直躲在身后不语的靖平忍不住插嘴。
“那您怎么也不解释啊!姑娘本就以为您故意骗她呢,这可如何是好……”
段寒潇微微蹙眉。
“本王都不急,你急什么?”
靖平语塞,“您这会儿又不是刚出宫那会儿了?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让我去钟离府送东西。”
“再废话,你就去北境把豫安换回来。”
靖平急忙闭嘴,讪讪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