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可以把‘生态谷’弱化，重点做‘神秘谷’，做一条探险的路径，肯定非常受欢迎。”
“中途有几处地势比较开阔，我们建筑这边，可以做点自然木屋。既可以休息，又可以提供一些生态知识互动。”
“对对对！这个特别好！一会儿我们直接回公司，今晚就可以把草图画出来。”
赫晞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也行。”
简立言看着副驾神情萎靡的赫晞，突然想到他昨晚就熬了个通宵，今天又陪自己山里跑了一天，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直接回家吧，明天再去公司？”
“……都行。”赫晞弯了弯嘴角。
赫晞还完车回到家，虽然身体很累，精神却很好。
他租的这房子是个三居室，装修和简立言租的那套一样。
不过他没有做任何改造，就给自己换了张床垫和厨房的全套锅具，添了张躺椅和一个酒柜，衣服也不多，好像随时要离开似的。
房间很干净，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茶几上有拼好的白色乐高建筑，是一座中式的小庭院。
赫晞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靠在躺椅上，习惯性拿起手机。里面是好几个未接电话，全来自黎静静。
他神色淡然地回了过去：“黎总，您好。”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开了公放。
“我和Norman先生聊事情，才知道你回锦城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本来就是锦城人，回来不挺正常的嘛。”
“来万和集团？我给你安排好。”
“谢谢黎总，我之前就说了，现在不合适。”
“明天周日，我们去吃饭？”
“黎总好意我心领了，我最近很忙。您要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好了好了，反正你都回来了，有的是机会。”
门铃却在此时响起来。
赫晞在锦城没有一个亲戚和朋友，也不会有人这个点来麻烦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赫晞立刻挂断了电话，一个箭步跑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比他先回家的简立言。
“麻烦赫工把今天拍的现场照片给我，我今晚就整理出来。”
虽然现在手机拍摄功能很强大，但简立言还是习惯用相机拍调研照片。
今天她的相机拍着拍着没电了，后半程都是赫晞在拍。
简立言穿着裸色真丝吊带睡衣，外面竟然套了件白色亚麻西装外套。她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有吹干，只堪堪没滴水。
赫晞看着那身外套很刺眼，故意走近了一步：“有些照片简工估计看不出来，一起整理？”
简立言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乌龙茶香，稳了稳心神，暗骂自己经不住诱惑，拒绝得就没有那么彻底：“你早点休息，不懂的我明天再问你。”
“那多浪费时间。简工要是有别的担心……”
一般现场照片繁杂，如果不及时整理，很容易标注错误。而且谁拍的谁整理，是最合适的。
简立言长眉轻挑：“我方便拿电脑进来吗？”
“我等简工。”
在简立言回屋拿电脑的时间里，赫晞果真如他的回答一样，一直开着门等在外面。
简立言穿着拖鞋走过来。赫晞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出于职业习惯，简立言扫视了一圈，一眼锁定了赫晞茶几上的模型。
“你也喜欢乐高21050吗？我家也有一套。”简立言兴致勃勃走过去，“对，你是学建筑的，肯定喜欢。”
“嗯。”
简立言回家换了套白色长袖连体裤，进门的时候就脱了鞋，所以自然地光着脚蹲了下去，手刚伸出去，又想起一些设计师的规矩，比如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模型，于是又退了回来。
赫晞一点不介意：“简工随意。”
简立言摸了摸，又仔细看了看，“咦”了一声：“这是‘山水清音’的小院？”
赫晞笑着点了点头。
简立言看出了小院的布局，没继续问，转头一下看到茶几边的黑色真皮躺椅，眼里满是惊喜：“这是……伊姆斯？”
“嗯。简工也喜欢？”
“当然！没有人会拒绝大师设计的椅子。我之前还想买把潘顿椅放这边，后来想着也不会在家画图，以后搬家的时候，怕磕坏了。”
“扎哈就常年坐在潘顿椅上画图。”
“对！我还喜欢PP摇椅……”
两个人兴致勃勃聊起来，简立言发现赫晞竟然对各种大师设计的椅子如数家珍，难得的是，对其中的质感、颜色、搭配也很有见地。
简立言可以肯定，赫晞一定使用过，而且习以为常。
也是，一把七八万的躺椅，他就随便放在出租屋里。
简立言觉得自己低估了赫晞的家境。
他这个家境，还来事务所辛勤工作、却只能拿一份微薄的薪水，应该是真的热爱建筑吧。
两人愉快地聊着天，发现彼此竟然有很多共同爱好，比如都爱旅游，还都爱看自然盛景和各种建筑；都喜欢拼自由发挥的模型；都喜欢运动，尤其是游泳；还都爱看日出日落……
之前在“山水清音”的时候，简立言一心只想和赫晞有身体交流，两人还没有这样坦诚沟通过。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简立言无意中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而该做的正事一点没有做。
赫晞还一直没有休息！
简立言非常抱歉，赶紧和他一起迅速整理照片。
赫晞的摄影技术确实好，很多照片都可以直接引用。
工作完成，躺在伊姆斯躺椅上的简立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定是这椅子太舒服了，才让我效率这么低。”
“我给简工搬过去？”
简立言笑着拒绝，拿起电脑，往门口走去。
赫晞突然叫住她：“明天什么时候去公司？”
“我上午就要去，你多休息会儿。”
“我给你带午饭？”
“……行。”
简立言摆摆手，想快速逃走。
赫晞又叫住了她：“现代人可以拥有最基本的联系方式吗？”
简立言看着赫晞手里的手机，噗嗤一笑，通过了他的微信申请。
“这是我做的‘神秘谷’，当然现在只有草图和意向图。整个芙蓉山可以有两条路径，一条是面向中老年的‘养生’，另一条是以吸引年轻人的‘探险’，最后在山顶殊途同归。”
周一例会一结束，科茨开芙蓉山项目会的时候，简立言主动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方案。
沈涵当场反对：“我不认为现在有任何改的必要，我们这周就要扩初了。”
“有更好的方案为什么不改？”
“我并不认可简工的新方案，你做的这条神秘谷，离保育区这么近，到时候人一多，对生态会有很大的破坏。”
“沈工，我为什么一直强调要再去考察现场。如果你去了就知道，其实那里离保育区有一段距离，完全在开发控制线内。”
科茨很乐意看到这种头脑风暴，坐在旁边一个劲点头，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简立言和沈涵争论得越来越厉害，沈涵气得站了起来：“要按照简工的意思来，我们前面所有的工作都白做了！”
“如果我们的汇报没有通过，不是更白费功夫吗？”
“简工怎么这么肯定我们通不过？还有，现在要改图，其他人没有义务来配合你。”
“我一个人就可以。”
简立言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初入职场的乔彦霖，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连一向好说话的王飞军都垮下了脸：“简工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是一个团队。”
“我没有其他意思！改动的本来就在我负责的这一块。”
有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是啊，简工一个人就能把总平、植物、扩初包了。”
简立言皱了皱眉，她说话一向直接，有些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可能就是另一重意思，但是她骄傲惯了，也懒得解释。
会议陷入死寂，只有科茨笑着拍了拍掌：“二位的争论很有意思，Liyan的新方案我也很感兴趣，不过现阶段我建议还是以Shen的方案为主。”
除了简立言，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设计师都是超负荷工作，哪怕没有简立言这一出，大家也是天天加班，哪还有心力做其他，何况是在方案没有问题的情况下。
然而科茨的否决并没有阻止简立言的脚步，她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
她决定配合完成旧方案的同时，独立完成新方案。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人。
建筑那边，赫晞非常乐意，毕竟他可以和简立言一起加班。
可以天天同进同出，多做一套方案算什么？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出什么事了？”
赫晞照例给简立言送晚餐过来，顺便留在这儿一起吃饭。
这阵子，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坚定支持简立言的新方案，又全程陪她解决了新方案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步。
当然，公司里已经议论纷纷。简立言懒得辩护，赫晞乐见其成。
“你看我的植物规划这张图，不大好。森林植物规划，我没什么把握。”
“没关系，总平才是最重要的。”
赫晞对植物一窍不通，也不理解简立言对植物的重视。
简立言叹了口气，看着赫晞瘦削的脸和严重的黑眼圈，又心疼又感激：“这阵子，太辛苦你了。”
回应她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快吃饭。”
赫晞平平常常一句话，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简立言却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办公室的白炽灯，明亮如昼，一点没有暧昧的光影，却照亮了两个人笑意温柔的眼睛。
谁都没有看见有人提前回了工位。
赶在国庆假期前，曾经一起去调研的人，再次来到芙蓉山，等待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