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盘算了一路:怎么跟叶林说?吹牛吧,人家根本不吃这套;讲交情?自己就欠他一次救命恩,哪敢提?想来想去,嘴皮子都磨秃了,也想不出一句动听的。
到了迟光城,楚云飞傻了眼。
这地方——干净得能当镜子照,街道上连个痰迹都找不着。老百姓排着队给战士送馒头,小孩子追着士兵喊“叔叔”,连街角的狗都训练有素,一见穿军装的就摇尾巴,不乱叫。
他被带到叶林跟前,还没开口,叶林就笑了。
“楚团长,来得正好。”
一听他转述了西山的条件,叶林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好,我这就去。”
楚云飞当场懵了:就这么简单?没要价?没条件?连个“考虑考虑”都没有?
要是他能听见叶林心里那句话,怕是当场气得吐血:
——西山?你拿一条狗当王牌?那我就陪你演到底。
叶林这些日子,早把部队闷得发霉了。赛家兄妹那帮兵,闲得在操场里吹肥皂泡,连最野的二愣子都开始背《三字经》。
听说鬼子派了德制狼狗,还敢当街咬人?好啊。
正好让兄弟们松松筋骨。
更关键的是——西山到现在还搞不清谁才是真大佬。
你叶林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纸糊的?
叶林当场点兵。
三军整队,号角一响,连马蹄都震得地皮发颤。
团长张二河兴奋得直拍大腿:“旅长!终于有仗打了!”
李赤水乐呵呵接茬:“二河哥,不是打人,是打狗。”
“打狗?西山那老东西,几条狗能把他吓成这样?”张二河挠头。
“是德国货,黑背配狼血,跑起来跟子弹似的,专咬膝盖后头。”李赤水比划着,“前面鬼子开枪,狗子就贴地冲,你刚抬脚,它已经扑你裤裆上了。”
张二河吞了口唾沫:“……这么凶?”
豹子突然插嘴:“兄弟们,别看我叫豹子,其实我真怕狗,特别是那种眼神凶的,一瞅,我腿肚子就打颤……”
话没说完,被妹子一瞪,立马闭嘴。
叶林却抬手,打断了他们。
“杀鸡,用得着拿大炮吗?”
众人一愣:“那……谁去?”
他神秘一笑,抬了抬下巴:“你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队伍一路笑闹,浩浩荡荡开到迎城。
城门口,西山亲自带队,二十几个副官抬着红毯,几十个兵站成两排,手里端着枪,朝天“砰砰”放礼炮。
迎的是旅长,排的却是元帅的规格。
叶林下了马,嘴角一扬,拱手道:“大帅,太客气了。”
西山赶紧上前,亲自扶住他胳膊:“叶旅长,您能来,是给咱西山军长脸!请!请进!”
两旁百姓齐声高呼,掌声如雷,鞭炮炸得满城烟尘。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炮声不绝。
没人知道,那炮声里,藏着的不是敬意,是等着炸开的雷。最终踏进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民防委。
可这次,楼里头连个穿高跟鞋晃膀子的姑娘都没了。
西山咧着嘴,冲叶林嘿嘿一笑:“自打上次叶旅长点醒我老西,我二话不说,每人塞了二百大洋,全送回老家了——就怕您看了心烦。”
叶林瞥他一眼:“你这人,听劝,就比八成的军阀强。”
西山连忙摆手:“是是是,您说得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庆功楼,里头一桌团级以上干部早坐齐了,筷子都没动,等他俩上座。
西山一再让叶林坐上首,叶林硬是没动,最后按辈分排,一圈人这才落座。
西山清了清嗓子,压低嗓门:“叶先生,最近鬼子疯了。天天拿命往我防线上撞,跟不要命似的。”
“还他妈从德国人那儿拐了几个‘猛犬’。”
他顿了顿,压不住火:“实话跟您说,那不是狗,是四条会跑的肉坦克!啃死我三个哨兵,连骨头渣都不剩。我真想开炮,直接轰了那堆畜生!”
这话一出,满桌团长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前一秒还觉得他吹牛,后一秒全愣了。
“真有狗咬成这样?”有人忍不住问。
西山气得拍桌子:“不信?行啊!”
他猛地一挥手,副官立马捧出一具老式德制望远镜,镜头锃亮。
“都跟我上城楼,亲眼看看,啥叫‘猛犬’!”
叶林也来了兴致,带着一帮团长跟着上了楼顶。
西山架好镜筒,递出去:“瞧着吧。”
第一个抢过去的李赤水,眼睛贴上去就瞪直了:“旅长!那玩意儿…真不是狗!那是……猪?”
张二河接过来看,下巴都快掉地上:“我勒个去……这哪是狗?这分明是长了四条腿、浑身是毛的牛犊子!”
望远镜一圈传下来,团长们看得倒吸冷气。
一个个比狼大两圈,嘴边还挂着血沫子,眼神跟饿了仨月的土匪似的。
轮到叶林,他把镜筒一转——
鬼子正往狗圈里扔一头活猪。
那猪还没叫出声,四五条黑背猛扑上去,撕咬、拖拽、翻滚。
不到十秒,地上只剩一滩血水和一堆白骨。
风一吹,骨头渣子都粘在土里。
“真特么狠。”有人喃喃。
但叶林没慌,嘴角反而一勾。
他慢慢把望远镜还给西山,声音轻得像唠家常:
“西山大帅,不就是几条狗嘛。后天,我给您端一锅狗肉火锅。”
西山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你……你这吹牛都不打草稿?”
“那是德国军犬!养得比野狼还凶!鬼子围得跟铁桶似的,你后天去炖?你当自己是孙悟空?”
可他脸上一点不信都没有,反而眼睛亮得发红:“行!你真能办成,我给你啥?”
叶林摆摆手:“不要钱,不要枪。只要您把靠近迟光城的聚丰镇,划给我。”
“就一个镇子?”西山一愣,心道:这小子真以为自己能偷狗,疯了吧?
他立马加码:“你这么有胆量,一个镇子哪够?三个,随便挑!”
叶林眼睛一眯,立刻接话:“说话算话?”
“写字据!盖章!找师爷!”西山当场拍板,笔墨纸砚一摆,白纸黑字摁了手印。
等墨迹未干,叶林朝后一招手:“张二河,去,把你们炊事班那个黑炭头叫来。”
众人一脸懵。
张二河领了个矮个子进来,满脸灶灰,脚上沾着泥,手里还攥着个干馒头。
西山一看,直接笑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