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赤水连连弯腰道谢,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这不是伤心泪,是喜极而泣。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真是多亏了叶首长啊,要不是您指点,哪有今天这局面?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乡亲,事后想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昨儿不也是听这个李赤水几句话,我就把家当全搬出来了?”
可咱北方人讲的是说话算话,一诺千金。
话都说出去了,回头不去,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哪怕心里嘀咕,这些被忽悠的老百姓也没含糊,麻利地收拾铺盖卷儿。
有孤身一人的,也有拖家带口的——老婆孩子抱一堆,老头老太太搀着走,连鸡鸭鹅都赶上了。
浩浩荡荡一大队人,就这么出发了。
李赤水一边笑呵呵地指挥,一边把队伍排得整整齐齐。
记得有个洋人大人物说过:赶驴和读书人,都得放中间。
他也照着办:老人小孩、妇孺病弱安排在队伍中央,重点护着;女人娃儿靠前些;精壮汉子全撒在头尾,前后呼应。
又挑了几个眼神好的老乡,骑上马打前站,当开路先锋和探子。
一支不像军队的队伍,就这么被他硬生生整成了形。
两天一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
眼看胥王山就在眼前了,突然气氛不对了。
张二河是队里的警戒哨,一路耳朵眼睛都没闲着。
这么大一群人进山,按理说该有点动静,可这片林子太静了——静得反常。
眼前正是密林入口,这林子本来就是香王山的天然防线,小鬼子那些小豆坦克进了林子就跟废铁一样,寸步难行。
可现在……林子里好像有啥响动,风吹树叶似的,却又不像风。
张二河悄悄催马上前一探,心头猛地一紧——
一队日军骑兵,正悄无声息地吊在后头!
要打伏击!
他调转马头就往回冲,大声吼道:
“全体戒备!鬼子骑兵来了!”
话音未落,敌军已经亮出刺刀,冲锋号一响,直扑队伍中段最软的肉!
“散开!快散开!”张二河道。
这群小鬼子的马可不是寻常货色。
东洋人矮,马也矮,但这是伏见公明义亲手训出来的战马。
一般的马怕枪怕火,上了战场得蒙眼才敢往前冲;
可他的马不一样——从小听着枪炮长大,天天放鞭炮惊它,炸雷都不带眨一下眼。
战场上不用蒙眼,马刺一踢,疯了似的往前冲,根本不怵血光。
驯马,是伏见的绝活。
此刻他手臂一挥,骑兵如狼似虎,直扑人群中央。
好在张二河反应快,早就下令躲闪,百姓队伍及时避让,没伤着人。
否则这一冲,整个迁徙队就得当场撕成两半。
鬼子骑兵呼啦一下从中劈开一条血路。
张二河立即组织反击,命令战士列阵齐射,火力集中压制。
同时他一直惦记着群众安危——早在发现敌情前,他就让李大本事带十辆坦克护送乡亲后撤。
伏见公明义压根没拦。
他眼里只有叶林。其他这些人,在他看来不过是蝼蚁罢了,踩死都不带看一眼。
“报告张团长,群众已全部转移至安全区!”
张二河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能放手开干了。
一轮齐射过后,鬼子骑兵只倒下寥寥几个。大多数人二话不说,跟着伏见言明义就朝对面冲了过去。
刚才那一波猛冲,换在冷兵器时代,能硬生生撕开上万大军的防线。
可现在是枪炮当道,再猛也架不住火力压制,有点像是虎头蛇尾,气势有余而收效不大。
眼瞅着百姓都撤得干干净净,照一河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站在阵前,神色未动。
伏见言明义扫了一眼张二河那边的阵地,嘴角轻轻一扬,心里默默点头。
进退有章法,打得不赖。
他用一口磕磕巴巴的豆国话说:
“你,不错,报名字。”
张二河冷笑一声,嗓音干脆:“叶旅长手下团长,张二河。”
伏见公明义听了,嘴里反复嚼了这名字好几遍——
“张二河……张二河……”
张二河立刻应声:
“到!”
“行啊,张二河。既然是叶林的人,那就够格死在我刀下。”
他猛地举起战刀,指向张二河方向,一声令下:
“骑兵队,冲锋!”
张二河毫不示弱,立马吼出命令:
“坦克部队,推进!”
马蹄撞上履带,血肉迎上铁甲。
骑兵居然敢向坦克发起反扑?这不是找死吗?
边上不少战士看得一脸懵:
“这是什么操作?脑子烧了?”
可伏见公明义这群骑兵还真不一样。
鬼子个子矮,骑马上反而稳当,重心压得住。
再加上这群人常年拼杀,耳朵尖得很,炮弹还没落地,他们就能听出个八九分。
所以他们真敢赌——赌能在炮火缝里杀出一条路来。
轰隆一阵炸响,鬼子踏过的地面瞬间坑洼一片。
一轮炮击下来,三分之一的骑兵当场栽下马。
可还是有三分之一硬生生冲过了张二河的防线。
这一波突袭,让张二河吃了个小亏。
团里的参谋皱着眉凑过来:
“团长,这帮鬼子跟以前不太一样,邪门。”
“没事。”张二河脸都没变,“冬天的雪,迟早要化。咱们结阵,稳住正面,他们啃不动。”
他转头高喊:
“所有人给我靠拢!围成方阵!集中火力!咱们比比,是他们的马快,还是老子的子弹更快!”
命令刚落,队伍眨眼间收拢成一块铁疙瘩。
人挨人,枪对枪,像一堵墙立在那儿。
伏见公明义一看,顿时觉得牙疼——根本无从下手。
他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冷冷下令:
“分两翼,换三八大盖,拔刺刀!”
接着遥遥对着张二河道,嘴角勾起一丝笑:
“我的骑兵,可不是只会莽的货。”
“变阵——阿释!”
刹那间,两排鬼子贴着张二河队伍的两侧疾驰而过。
擦身那瞬,枪口喷出火舌,噼里啪啦一顿扫射。
但张二河这边早有防备,伤亡极轻,只蹭了点皮。
若是换个普通队伍,估计早就被这招搅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