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听说阳泉、榆次有些百姓搬来了大孤山，可这么多人突然聚在一起，能不打架闹事就算不错了。
结果这儿不仅没乱，反倒弄出个像模像样的新村子来。
要么是这边有人脑子清楚，懂规划，要么……就是大伙儿压根没把叶林当一般人看。
楚云飞虽然是个带兵的，可毕竟是军校正经毕业的高材生，那年头能读完军校的凤毛麟角。
他知道，想在这么短时间里把地盘划好、房子盖起来、人安排妥当，有多难。
越往里走，越热闹。
人人手里都有活干，有搬砖的，有拉车的，还有孩子在路边扫土。
有些房子已经住了人，炊烟袅袅地往上冒。
远处还有大片工地，锤子敲打声不断。
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看到谁搬不动东西，顺手就搭一把。
这画面，让楚云飞心里头一松。
乱世里还能见到这光景，真是少见。
他对叶林的看法，一下子变了。
翻过几座小山包，穿过还在施工的居民点，他们终于到了大孤山深处。
还没站稳，楚云飞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两排铁疙瘩，整整齐齐地停在空地上，炮管子又粗又长，漆面锃亮，棱角分明。
他嗓子一紧，指着那边就问：
“小兄弟，那玩意儿是啥？”
那是个站岗的小兵，一听都愣了：“呃……那是坦克啊！”
声音里还带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吧”的意味。
楚云飞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知道是坦克！”
他咬着牙，又问：“我是问，这些东西，哪来的？”
“俺不知道咧，”小兵摇头，“都是咱们团长弄来的！”
语气挺自豪，话却一句不多说。
现在独立8团的人都有数：该说的说，不该问的别问。
楚云飞没再吭声，心里却掀起了大浪。
他盯着那些坦克，越看越心惊。
外形精致，装甲厚实，炮口一看就不是小家伙。
这玩意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辆都强。
他们G军不是没有坦克。
可那都是集团军才配得起的宝贝，一个团能摸到一辆就烧高香了。
毕竟贵得离谱，买不起，造也造不出来。
他一路往前走，眼睛就跟黏在那些铁家伙上一样，挪都挪不开。
哪个当兵的不稀罕这玩意儿？
陆地上最凶的武器，就数它了。
要是他能有两辆，打起仗来都硬气三分。
直到转了个弯，看不见那些坦克了，他才猛地喘了口气。
这一趟来招揽叶林，他原本还有点盼头。
现在？心凉了半截。
刚才要是碰上个营长，五千大洋加上委任状，够分量。
可人家现在是实打实的团长，手里攥着十几辆精良坦克，队伍也拉起来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委任书，又回头看了一眼警卫班抱着的那个大木箱——里面装着五千大洋。
突然觉得，这东西拿出去，有点寒碜。
这哪是招揽，简直是拿铜板打发叫花子。
就冲这十几辆坦克，来个师长都嫌不够格！
楚云飞眉头拧成个疙瘩，脸都黑了。
方立功也在边上直咂嘴，心里直嘀咕：
“哎哟，说啥也赶不上变化快啊！”
就像你揣着张县太爷的告示去封官，结果到了地头，发现人家已经登基坐殿，兵马成群，盔甲鲜明。
你那张纸，还能拿得出手吗？
“团长，咱……先别提事，把钱送出去再说！”
方立功凑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楚云飞立刻明白意思：
先别谈招揽，先把钱当“奖励”送了，面子上过得去，也不算白来一趟。
至于以后怎么拉关系，等看看情况再说。
他刚点头，眼前就到了独立8团团部。
十几个人站成一排，中间站着一个年轻人。
个头高，手脚利落，脸盘子端正，一身八路军的灰布军装穿在身上，反倒显得格外精神。
“您就是叶团长吧？久仰久仰！”楚云飞笑着上前拱手。
“楚团长太客气了，不敢当。”叶林也笑着迎上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客气气，叶林自然也不会当场撕破脸。
他虽然看不上G军那套做派，但还没蠢到一见面就翻脸。
“咱们俩驻地不远，早就该来拜访，一直抽不开身，还请叶团长别见怪！”楚云飞嘴上说得圆滑。
“楚团长日理万机，我这边也是刚安顿下来，前阵子还带人出去干了一仗。现在来，正合适！”叶林笑呵呵地回道。
大家落了座，楚云飞看着叶林，清了清嗓子：
“这次啊，我是替我们晋绥军的阎司令来的。前阵子那场仗，叶团长打得漂亮，连阎司令都听说了，连连夸赞！特地让我送五千大洋过来，算是犒赏弟兄们！”
叶林一愣。
阎老西都知道这事了？
“替我谢谢阎司令。”他点点头，嘴上说着谢，脸上却没多大波动。
楚云飞心头咯噔一下。
这五千块，连人家一辆坦克的履带都买不回来吧……
外头突然炸开一个激动的嗓门：“团长！咱们的金子出炉啦！”
一人风风火火冲进来，手上高举着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像是举着胜利的奖杯。可刚踏进屋子，他一眼瞅见屋里还有外人，脚步立马钉在原地，连呼吸都顿了顿。
叶林这才看清，那人手里攥着的是一块金砖，巴掌宽，沉甸甸的，表面亮得能照出人影。
炼金？真炼出来了？
楚云飞怔了下，目光下意识扫过桌上那个掀了盖的木盒——里面整齐码着用红纸包好的大洋。再一看那兵手里拎着的玩意儿，估摸着得有七八斤重。
哪怕早有耳闻，这阵仗也让人有点发懵。
“你们……这附近还有金矿？”楚云飞干笑一声，想缓和气氛。
话一出口，心里就咯噔一下。坏了。这种话不该问。乱世里，谁要是嚷嚷自己挖到金矿，怕是四面八方的豺狼都得扑上来啃骨头。尤其是打仗那会儿，一粒金沙都能惹出人命。
可谁想到，叶林竟点了点头，干脆利落：“没错，前些日子发现的。正好，楚团长，我这边有桩事儿，正想跟你们晋绥军商量商量。”
这话一出，楚云飞眉头微皱，心说：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叶团长直说便是！”他正了正身子。
“我想跟贵军做笔买卖。”叶林语气平平，却字字清晰，“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儿刚起步，正缺设备。我想买些采金的机器，还有矿上用的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