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一愣。来之前他猜过无数种可能——要粮、要弹、要地盘……可压根没想到是这事儿。
不过再一想,路上经过大孤山时,确实看见不少人正热火朝天地干活,搭架子、挖土方,一看就不像临时起意。他心里便有了几分明白。
“钱嘛,”叶林抬手一指,底下人立刻把那块金砖捧上来,“用这个付。”
楚云飞接过,掂了掂,手腕一沉。这玩意儿分量十足,表面光洁如镜,几乎没杂色,一看就是成色极足的好金。
“哎,叶团长,这事儿我真不敢应。”楚云飞苦笑摇头,“我可以帮忙搭个线,可这交易……上头拍板的事,我做不了主。”
他是个带兵的,打仗在行,谈买卖?两眼一抹黑。
“那就先谢过楚团长了!”叶林笑了笑,顺手把金砖往旁边桌上一放——“哐”一声闷响,震得茶杯都轻跳了一下。
这重量,没人敢说假。
“对了,”楚云飞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开口,“你停在营外那几辆铁甲车……”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卖吗?”
“卖?”叶林笑出声来,摆摆手,“就这几辆,宝贝似的供着,哪舍得卖?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全地界儿,就我这一个团有这玩意儿,别人都还在骑马呢。”
楚云飞脸一垮,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谁知叶林话头一转:“不过……可以换。”
“换?”楚云飞眼睛猛地亮了。
“对。我记得,你们晋绥军仓库里,有不少早年买回来的旧坦克吧?零件齐全的,十辆,换我一辆。”
这才是他的目的。
楚云飞心跳快了两拍。叶林说得一点没错——他们军里确实堆着一大片废铁。早年阎老西手头宽,一口气从国外订了大批装备,坦克、装甲车,样样不落。结果一场大战打输,全成了摆设。没技术修,没零件换,全扔后勤仓库里落灰。
十换一?只要零件不缺?
“开不动、锈得厉害都没事?”楚云飞追问。
“只要骨架在,零件没丢,我都收。”叶林语气笃定。
楚云飞下意识搓了搓手,心里飞快盘算起来。那些铁疙瘩现在就是废铜烂铁,随便拿几千大洋就能从仓库领一辆出来。十辆才花五万上下。可当年买的时候,一辆就得十几万大洋!
这一进一出,净赚七八万,还不算白拿一辆能上战场的铁甲车!
眼下外面还没人知道这消息,趁早动手,先把仓库里的废车全收拢过来!
他原本打算把手头五十多万大洋拿去给第一营换全套美式装备,可现在……谁还稀罕步枪机枪?铁甲车才是王道!
“行!我这就回去办!”楚云飞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
临走前,叶林没拦他,只在门口轻轻提了句:“设备的事,别忘了。”
“放心!我回去立马就给你张罗!”楚云飞走得急,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望着人远去,叶林嘴角缓缓扬起。
“团长,真拿坦克去换?”和尚凑上来,满脸不解,“这玩意儿多金贵啊,就这么换出去?”
“他们觉得捡了便宜,可我从不吃亏。”叶林转身往里走,语气淡然。
零件齐全?那不就够了?他能合成,能再造。一堆废铁在他手里,能变出二十多辆堪用的铁甲车!
更妙的是,这些新造的车,还能拿去当新筹码,继续换别的资源。
空手套白狼?这生意做得漂亮。
要是再能把采矿设备搞到手,那就真是财源滚滚了。眼下,能拿得出整套机械的,也就剩几家洋商和少数大厂。
给他们点甜头,换他们一船设备,稳赚不赔。
“走,”叶林一挥手,“去看看矿上现在啥进度。”叶林在后山弄了个炼金的场子。
那金矿藏在个大溶洞里头,挖起来费劲,可里头的货着实不少,真要干得开,几年都采不完。
楚云飞带着人马一回到358团,立马找上头汇报。他没啰嗦别的,专挑叶林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手头有多硬讲了一通。
话没说透,但意思摆得明明白白:五千大洋?人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接着他又提了叶林想用黄金换军械设备的事。
这事他自己能搭上线,可转念一想,以后还得搞坦克,这笔买卖得让晋绥军吃下来。
没错,就是送好处。
别看这年头枪炮金贵,生产线金贵,可那些兵工厂日子并不好过。
机器经常歇着,活儿接不上,可厂子又不能直接关门大吉。
这时候突然蹦出个主儿,家里有金矿,张嘴就砸黄金买设备——这不就是雪中送炭?
楚云飞估摸着,叶林这次要的设备肯定不少。
从大孤山那摊子事看,光是雅克特田日不拉那些厂子,加上十几万苦力往里填,没个百八十台机器根本撑不起来。
他笃定晋绥军绝不会放过这买卖。
果然,他前脚刚报完,消息后脚就捅到了晋绥军司令部。
阎锡山一听,眉头一皱,对楚云飞没按吩咐办有点不痛快。
可转头又琢磨出味儿来了——这叶林,怕不是个藏富于山的土财主?
“司令,跟这人做不做这笔生意?”旁边人问。
“做!咋不做?”阎西山一拍桌子,“有钱送上门,咱们不赚谁赚?通知工厂,全给我开足马力干!老子倒要看看,他叶林能吞下多少货!”
太原,鬼子临时指挥部。
筱冢义男哆嗦着手,捏着一份刚送来的伤亡统计。
空袭过后,总部炸成了筛子。
参谋部、通讯班、警卫队全灭,连带一堆来述职的军官也一块交代了。
少将死了三个,佐官四十三个,尉官更是数都数不清。
“八嘎!到底是谁干的!”他双眼血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要报仇,他要让整个山西为这一击陪葬!
“阁下,根据幸存者描述,那架飞机……没有螺旋桨。”苍田荣一郎小心翼翼地开口。
“什么?”筱冢一愣,“没螺旋桨还能飞?你当它是鬼魂吗?”
他知道有目击者很多,但逻辑上讲不通。
“我不关心它怎么飞的!”筱冢猛地抬头,“我只问是谁干的!”
“那……扫荡计划还要继续吗?”苍田犹豫着问。
“暂停。”
“嗨?”
“我说——先停!”筱冢声音压得低,却透着狠劲。
他再疯也知道现在不能莽。
指挥系统刚被端,八路军这次展现的战力又远超预期,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嗨,遵命!”
正要退下,一个临时提拔的鬼子军官急匆匆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报纸。
“阁下!出事了!”
报纸往桌上一甩,头版赫然印着被炸毁的正太铁路。
黑白照片上,枕木烧成焦炭,铁轨一根不见,只剩下歪七扭八的残骸在冒烟。
标题刺眼:《鬼子惨败!第十八集团军破袭正太线,敌军折损三万余》。
“八嘎呀路!”筱冢猛拍桌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是当众打他的脸!
“这哪家报纸?!”他吼道,眼里布满血丝。
“回阁下,是《重清日报》……但……”那军官赶紧翻过这张,又掏出另一张。
“这是《夏国日报》,这张是《复兴报》……”
一张张递上来,全是全国发行的大报,每一份的头版都写着同样的事——八路军重创鬼子,正太铁路大战告捷。
筱冢僵在原地,盯着这些报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报社遍布各地,是国民政府最锋利的宣传刀。
可没人知道,他们的记者早已潜入敌后,连特高课都查不到踪迹。
而现在,这把刀,正插在他的脊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