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渔港镇的渔民，即将迎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分苗，以主要从事养殖业的小庙村为最盛。
齐果也没有闲心去管邹灿生的事，她正忙着跟李壮和田力巡视海域，而船的尾部还多了个人——顾城。
临近分苗，顾城一改往日悠闲，开始跟着各家渔船巡视，帮助没经验的渔户估算需要用多少大眼笼，以做准备。
每个笼子的造价不低，如若多买，不仅面临存放问题，还有款项押置问题，不利于经营。
渔船上，顾城认真仔细地计算，估算出需要的用量后，就去往下一家。
一些有经验的老把式，跟顾城的估算大差不差，夸赞顾城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胜于蓝”……
当然，也有家大业大，购置许多大眼笼的养殖户，不需要顾城的估算。
顾城利用渔港镇的专项拨款，购置了一批新设备，他雇用了三个伙计，教会对方使用设备，为渔民的分苗做准备。
机器被运到码头，引起了大家的围观，众人七嘴八舌，顾城不厌其烦地介绍和讲解。
原先大家采用的分苗方式比较原始。从运输、分拣、分装、检查，再到运回海里，一家养殖户分苗，就需要最少四组人员进行工作。从早到晚地劳作，工作效率并不高，而新设备会大大减少人员的浪费。
机器的到来让大家心潮澎湃，一切准备就绪，为了公平合理，小庙村的养殖户抽签决定机器的使用顺序。
当然也有一些老派的养殖户半信半疑，总觉得机器不保准，可能会出现纰漏，或者是损害扇贝，拒绝参加。
抽签结束后，万万没想到，齐果竟然抽中了最后一名……
对于这个结果，李壮都没眼看。
排在最后会增加遇到变故的可能性，万一前面的人耽误的时间多，或者是机器出现错误，自家的分苗时间就会被耽误。
他赶忙暗示齐果，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跟顾城套套近乎，改一改排名。自家掌柜不是跟顾城关系挺好的吗，这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齐果倒是看得开，自己的运气虽然有些背，不过既“抽”之则安之，不必因为这种事而去为难顾城。
分苗当日，齐果却看到三台机器孤零零地摆在码头，无人问津。
除了没抽签的几户在分苗，好多家抽了签的也没有按照签面顺序分苗，他们未使用机器，只按照曾经的原始方式进行劳作。
码头忙活得越热火朝天，齐果越是纳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果看到周大海也在分苗的行列，她拍了拍周大海的肩，询问缘由。
周大海只是叹气，一副不好回答的模样。
这犹豫的表情看得人心烦，齐果强势地让对方把话说明白。
看了眼四周，周大海把齐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解释。
原来关于顾城回到渔港镇的原因传遍了整个小庙村。
顾城曾在南方的科研院工作，听说因为让整个村的养殖户血本无归而被辞退，这事闹得挺大的，其中还有个自杀了的，留下一家老小四口人。
说到这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这是刚才劳作的汗，还是后怕的汗。
周大海再三保证，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但确实可靠，他掏出一张破碎的报纸，上面缺失了很多内容，但却有几个关键字，证明传言非虚。
周大海解释，扇贝就是身家性命，不敢用它来开玩笑。
以他们的经验，也无法猜测出，顾城的指导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养殖户血本无归的，所以也只能谨慎行事，按照自己原始的办法来，他们也是不得已啊。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齐果愣住，她回想着与顾城这段时间的相处，并未有过关于这事的蛛丝马迹。
她拿出手机，输入关键字迅速查看，但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只有几篇，而且文章中的寥寥数笔，根本没有讲清楚事情的原委。
回来的路上，齐果不断地听到村民们的议论：“他不是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他学历那么高，还专家哩”“人都自杀了，他还能吃得下饭，笑得出来”……
杂货铺外，齐果找到顾城。只见他悠闲地喝着啤酒，丝毫没有被流言蜚语影响的模样。
齐果远远地喊出顾城的名字，他笑嘻嘻地招呼齐果坐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问，大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齐果坐到他的对面，没有开口，只是夺过顾城的酒瓶，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为了找你，半天没喝水，有些渴。”
顾城不置可否，跟周起臣又要了瓶酒。
齐果观察着顾城的表情和动作，此时他看似轻松，但整个人的反应和动作都好似故意表演出来似的。
她叹了口气，这人跟小时候还是很像的，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只要他不愿意说，别人没有丝毫办法。
齐果拍了拍自己不怎么宽阔的肩膀：“你要是伤心难过，我可以把肩膀借你靠。”
没想到齐果会突然这么说，他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
“我知道他们传的那些，一定不是事情的全貌，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解释。”
顾城噗嗤笑出了声：“你不用担心我，你忘记了？我是关系户，丢不了工作。”
看着对方盐油不进，齐果气地转身离开。
离开前，她“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真的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听到这话的顾城，大笑出声，惹得齐果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周起臣从屋内走了出来，叹了口气：“何必呢，顾城。”
海风拂过，顾城眺望远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