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餐厅从经历惨淡到生意火爆,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而南枝的宠物店,由于是渔港镇第一家,所以从一开业起,客人就络绎不绝。
“南枝,我是你婶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一个自称是南枝婶子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只布偶猫,坐在南枝的对面。
“你快帮我看看,这个小家伙好像病了,总感觉它最近吃饭不香了。”婶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忧愁的神色,“搞得我吃饭也不香了。”
南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方壮硕的腰身,竟一时无言。
她耐心地检查着猫咪,检查过眼鼻口等外观后,又拿起听诊器。
在此期间,婶子像是等待判官判决似的,手心都出了汗。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吃得太多了,有些积食,我给它开点益生菌,回家再观察观察。”
听到没事,婶子松了口气,接过益生菌,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
南枝见状,叫住了对方:“婶子,把费用结一下。”
婶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南枝,我可是你婶子,你连婶子的钱都挣?”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倒不像是婶子,更像是祖宗。
“我出于礼貌,叫您一声婶子,您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南枝放下听诊器,有些火大地说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要来占便宜,是不是当我好欺负?”
最后在南枝眼神的瞪视下,对方才不情不愿地付钱走人,走前还不忘阴阳怪气几句。
这样的事情,从开业到现在的短短几天内,已经发生过好几回了。
南城大部分居民都姓南,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
可这五服外的亲戚,南枝见都没见过的,现在却都过来攀关系。当然,有的并不是占便宜,而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总觉得跟医生不熟的话,他们不会用心治疗。
母亲张玲玉还在不停地火上添油,她不断地给南枝灌输着“仁义礼智孝”的道理,什么不要破坏感情,钱永远也挣不完,都是亲戚朋友,能帮一把是帮一把。
在此之前,南枝从来不知道张玲玉这么会讲道理,不,是歪理。
除了这些,还有更糟心的。
有一派人,固执地认为,年轻的医生等于技术差。
他们总是疑神疑鬼,不遵医嘱,出了问题又来怪南枝,说她小丫头片子学医不精,乱看病乱开药。
这话让刚进门的李雪梅听见,当即把人骂了回去:“你倒不是小丫头片子了,你是越老越胡搅蛮缠!南枝的技术我是知道的,我家的小不点儿就是她给救活的。要是谁在这儿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老娘可饶不了他!”
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李雪梅,此时却化身凶狠豺狼,保护着后方的南枝,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前方,仿佛一言不合便会扑过去,将对方咬得粉碎。
这气势全开,任谁也承受不住,对方灰溜溜地逃窜。
李雪梅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她将盒子里的无花果递给南枝:“这是我家果树结的果子,比外面卖的甜。”
南枝感动不已,能够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是无数个这样的温暖瞬间。
接到小姨的消息,李承泽火速赶来,急切地询问南枝是不是被欺负了。南枝倒是很淡定,倒了杯水,让他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梳了个锃亮背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不知为何,这男人竟然同手同脚,看着好生怪异。
在看清对方长相后,李承泽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这人是他的直系领导,宣传组长——周洪涛。
上午周组长吩咐的任务他还没完成,要是被发现自己在这儿,指定挨训。他连忙背过身去,利用一旁的药柜挡住自己。
周洪涛来到南枝面前,突然郑重伸手,开启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周洪涛,是渔港镇宣传组长。家中人员简单,上面还有个亲姐姐,已经结婚了。我平时喜欢钓鱼,喜欢……”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却特别多。
她不过就是在家乡开了间宠物诊所,怎么感觉,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把全世界的奇葩都见了个遍呢。
南枝无声叹气,顿时也没了耐心,连忙打断:“不好意思,我这里是宠物诊所,目前还没有招人的想法,您要应聘去别的地儿。”
周洪涛一噎,有些讪讪,将手中透明塑料盒放到南枝的面前。盒子里,一只乌龟正无精打采、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
南枝看了眼乌龟,又看了眼周洪涛,一时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试探道:“您这是上门推销乌龟的?”
现在乌龟界都这么卷了吗?连物种入侵的巴西龟,销售员都要亲自上门推销。
周洪涛连忙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来给乌龟看病的。”
来宠物诊所给乌龟看病?没想到他领导还有这样的搞笑技能。
躲在一旁的李承泽,肩膀早已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笑憋起来太伤身!
南枝看了眼乌龟,又看了眼周洪涛,顿觉这人跟乌龟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压根就不会给乌龟看病啊。
她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道:“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周洪涛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
正在此时,针锁大门恰好被推开,张玲玉身着深色长裙,手握手提包,步伐优雅地走了进来。
南枝疑惑地看着母亲,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打麻将吗?
一走进店,张玲玉就跟周洪涛打起了眉眼官司,她一脸热情地打招呼:“哎哟,洪涛呀,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周洪涛仿佛看到了救星,对于张玲玉的到来,比南枝这个亲女儿还要开心。
看着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南枝这才后知后觉,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张玲玉拉着周洪涛,对南枝做着介绍,还催促两人赶快加上联系方式,都是年轻人,一块约出去玩。
果然如此。
南枝脸色难看,小声嘟囔道:“我确实年轻,他,可不一定。”
张玲玉警告地看向南枝,她不情不愿地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强压着心里的火气,等对方离开后,南枝才郑重声明,不希望母亲用这种方式逼自己相亲。
宠物诊所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希望她能明白。
张玲玉却觉无所谓,这诊所是她自己开的,她就是老板,谁管她是不是在这里相亲。
突如其来的吵架,让还躲在一旁的李承泽顿住了想要站起身的念头,只能继续蜷缩,装隐形。
“你可别跟齐果学,原先光顾着忙事业,现在倒好,事业没了,年龄也大了。”
“妈,我觉得齐果没有错,而且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能这么说她。”
“好,我不说她,我说你总成吧。”张玲玉话锋一转,“人家连男朋友都有了,你呢?”
耳边是张玲玉的喋喋不休,把周洪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人家条件都不错,为人也老实,肯定会疼人。
见跟母亲说不通,南枝心烦意乱,情急之下,那句“看着老实不一定是真的老实”脱口而出。
她看向张玲玉,真诚发问:“妈,你婚姻幸福吗?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让我变得跟你一样吗?”
像是被踩中了痛处,张玲玉脸色大变,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情急之下却踩空了台阶,只听扑通一声,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着实不轻,疼得她倒抽了口气,哎呀哎呀地叫着。
见状,南枝连忙冲上前,想要扶起母亲,比南枝更快的,是李承泽。
见到李承泽,张玲玉反应激烈,质问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一直在偷听!
“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跟他联系吗?你怎么能骗我?”
张玲玉不舍得骂女儿,只是冷言冷语地让李承泽立刻离开,说自己一看到他就心脏疼。
以南枝的力气,根本无法扶起张玲玉,更别说去医院了。她只能劝母亲忍住脾气,一切都等先到医院再说。
李承泽背起张玲玉,两人疾步赶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