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沧珠泪与淳于家的人安稳度过了两年,两年里,马荡北总是时不时的往淳于家跑,有时淳于媛不在,他就帮着家里的长辈干活,淳于媛的父母都已经老了,有这么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扶着,自然可以轻松很多。马荡北也时常教淳于威一些战阵上的知识,或者干脆带着他出去打猎,有意把他往一个合格将士的方向培养,虽然大家都清楚,淳于威是北狄人,想要加入帝国的军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淳于威真的加入了大周军队,是不是意味着汉狄两族之间的矛盾,也并非不可消除的呢?淳于媛在放牧,淳于威在狩猎,家里的琐碎家务就落在了淳于婧的肩上,她自然就少了许多娱乐的时间。她不去玩,沧珠泪也不去,就跟在她身边看她干活。淳于婧也不惯着他,尽管姐姐说过很多次沧珠泪是将军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去干那些脏活累活,但淳于婧对于将军并没有什么概念,管他是将军的孩儿还是元帅的子嗣,只要是淳于婧认为沧珠泪能干的,就一概交给他去干,干得不好,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一点也不含糊。沧珠泪倒也乐得过这样的日子,再说了,他虽说是将军的儿子,族长的外孙,但他可是一天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没有享受过,纵使颠沛流离,能跟着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也是值得的。这两年来,沧珠泪长高了不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骨瘦如柴,甚至有了一点婴儿肥。如果时光就这样流转,他应该也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牧民,至少此生不会虚度。
可是,他并不能如愿以偿。
一天,大量的甲骑部队出现在了沉雁谷附近。他们全身着重甲,戴着高耸的头盔和厚实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战马的身上也裹着厚厚的马铠,只有一小节马腿露在外面。一只这样的甲骑部队出现在草原上,就好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包,惊天地、泣鬼神,大地也随之颤抖。
在沉雁谷的附近,只有淳于媛他们一户人家。此时,淳于威跟着马荡北外出体验军旅生活了,家里只有淳于媛、淳于婧姐妹、她们的父母以及沧珠泪。他们都缩在家里,牛羊也都圈在栅栏里,外面的军队对于他们来说,是怪物,也是魔鬼,吃掉他们,毫不费力。
可是,如果这真是灾难,光靠躲是不可能躲过去的。等到这只军队操练完,便开始在附近扎营,然后再起锅做饭,酒足饭饱之后,就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来到淳于家的房子周围转悠,他们很好奇,这草原之上,为什么会有一座汉人样式的土胚房,而且做工精细,显然是花了功夫的。一开始他们只是在院子外面闲逛,在发现房子里好像没人之后,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闯入院中开始东瞧瞧西看看,很快就把院子里弄得七零八落,这得亏是房子的大门从里面锁上了,四周的窗户也关的很严实,不然他们怎么着也要把屋子里也给弄乱,人们总是倾向于把不是自己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眼见着房子里面进不去,院子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就把挂在院中晾晒的腌羊腿打包带走,名义上说是劳军,事实上这只甲骑部队是精英中的精英,各种伙食待遇都是最高的,根本就不缺这几十根羊腿,可这几十根腌羊腿,却是淳于媛他们一家过冬的口粮。
整个劫掠的过程,淳于媛他们一家人都待在家中的地窖里,死死锁着地窖的门。这几个人里,最紧张的是淳于媛的父亲淳于力由,他在雁门关服徭役的时候,受够了巡逻兵丁的惊吓恐吓,现在只要一听到军号,或者是一些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他就吓的瑟瑟发抖。最无所谓的是沧珠泪,他幼稚的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有淳于媛和淳于婧姐妹俩和她们的母亲是真正关注着外面情况变化的。等到外面逐渐安静,淳于婧最先提出要出去看一看,被姐姐拉住了,淳于媛说自己年长,并且有和大周士兵打交道的经验,应该自己去。
“姐姐!”淳于婧担忧的喊道,“当兵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样出去,他们还不得把你活剥了,我还小,他们就是再无耻再下流,也不能欺负我一个小孩啊!”
淳于媛看着妹妹,摸了摸她的头说:“姐姐有分寸的,实在不行,我就跑,同样是逃跑,你就跑不过我,所以还是应该我去,你在这里要照顾好爸爸妈妈和小珠泪,我没回来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淳于婧眼见拗不过姐姐,只能不舍的送她离开地窖,把地窖的门关严实之后,忧心忡忡的坐在地上,牵挂着上面的动静。
事实上外面并没有一个人,淳于媛小心的推门出去,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过冬的食物没有了,喜的则是士兵们又开始了操练,一时半会不会来骚扰他们了。
夜幕降临,淳于媛他们一家不敢点蜡烛,不敢生火做饭,只能就这微弱的灯光吃着昨天的剩饭剩菜,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熬着,生怕在睡梦里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第二天清晨,迷雾散尽,淳于媛才发现,他们家这小小的房子,已经被一座座的铁塔围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一座铁塔移动到了院门前,用雄浑的声音向着里面高喊,要家主出来答话。淳于力由早已吓的瘫软在地上,他的妻子腿脚又有些不方便,只能是淳于媛挑起了这一重任。
她一走出庭院,立刻被两个轻甲的士兵推入了群塔之中,有一个三十岁的将军正坐在中间的草地上等着她,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将军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