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法。
一种既非功法也非灵术的基础修行法门，作用十分有限，除却加深有心修行的人对天气灵气的感悟以及加快吸纳灵气入体的速度，别无效果。
与王一龙相赠的熬骨丹不同，这本《聚灵法》是朱炯的家传之物。
只是因为作用有限，在长宁村里都算不得什么稀奇宝贝，放在风云变幻奇人辈出的外界，估计多半会成为满大街的白菜货。
却也正因为如此，李沐羽在收下这本《聚灵法》的时候没有多少犹豫。
用一本基础之物来谋划长宁村的未来，就算纯粹是在进行赌博，输了也不会损失什么，毕竟在正常情况下，等萧天纵真正成为长宁村的主事者，朱炯即便有些修为，也差不多进入了普通人的暮年时期，那时长宁村的未来，是与他没有多少关系的未来。
至于自己，一个连服下熬骨丹都未必能迈出那成为修士的起始一步的人，在萧天纵一手促成的未来之中又能扮演什么角色？
不一样是可有可无的稻草。
唯有赌赢了，局面才会出现大的改观。
少年发呆的时候，内心对那般场景有过许多次期待和设想，但等他真正迎来一次机会，他反倒有些顾不上远方。
一颗熬骨丹，一卷《聚灵法》，疯和尚未归，吴缺道人陷入沉睡，瞎眼木匠离开之后，这便是李沐羽此时生活的全部。
虽然药丸早到手，但他还是选择先翻看《聚灵法》。
于是乎小屋之中很快出现了这样一幕。
十岁出头的少年赤裸上身，端坐于床榻之上，双手贴在双膝间，身体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唯独口中念念有声。
“周天十二经，择一脉横大江，竖大道，以灵之名启命途......”
声音不大。
但每每念出，一字一音，都能在他的心中引起空谷般的回响。
当太阳由东升走向西落，归去的斜阳余晖有了些许血色时，疯和尚终于回到了这间小木屋。
然而当他打算如往常那般直接动手大力敲门的时候，隐约感觉到的一丝别样气息令他在门前迟疑了片刻。
木屋当然还是那间木屋。
他只觉得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或许已经不太一样。
然后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不一样些，才能配合屋里少年的变化。
所以他先是用力甩动了几下遍布灰尘的袖袍，等到勉强觉得合格之下，再用它来擦拭自己脸上的泥垢。
做完这些后，他双手合十，真正有了片刻修佛之人的风范。
但李沐羽没能看到。
有了好些年头的木门经一股柔和的风吹过，便自行开启。
疯和尚率先踏出左脚，两三息后，右脚方才跟着跨过门槛。
在这一刻下定决心暂且收敛起疯癫脾性的他很懂得什么是安静，故而接下来走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沐羽闭着眼睛，念着《聚灵法》上记述的字句，周围没有一丝灵气环绕的迹象，但确已进入了心无旁骛，无视其他的状态。
和尚瞧得出。
少年坐在床上，他便坐在床下。
木鱼虽已从怀中拿出，他却只是将手掌轻轻放在上面，不做任何敲打。
这情景就仿佛一人悟禅，一人观禅。
斜阳尽去，弯月悬空之时，夜里特殊的气氛终将李沐羽唤醒。
李沐羽睁眼的时候，和尚也睁着眼，并且带着别样神采，仿佛在他参悟《聚灵法》的几个时辰里，一直都没有闭上。
“我了个去，疯和尚你什么时候蹦回来的？大爷的，差点吓我一跳！话说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神出鬼没的，下午去哪了？该不会又成功忽悠了谁去偷看女孩洗澡吧。”
少年问话，和尚低头。
星光再一次透过窗，却没有映在少年的眉心之间，而是刚好照到和尚的头顶。
李沐羽视线所及，突然在他生长缓慢，却已有杂草狂乱之势的短发之中发现了六个大小一致，以往从未有过的光点。
“这什么玩意？”
好奇心驱使之下，李沐羽伸出一根手指，刚要触碰，却被和尚扼住了手腕，使不出力气。
“这六点，名为六道戒疤，一般人碰不得。”
李沐羽呆若木鸡，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你......你啥时候吐字这么清楚了？”
和尚平静道：“以往心不静，心不净，吐字才会不清。”
“啥意思？”李沐羽懵懵地盯着他，突然大叫道：“噢！明白了明白了，你这和尚好深的心机，以前的疯癫全都是装出来的。快说，你装疯卖傻潜伏在此，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萧天纵派来专门监视小爷的？”
和尚摇头笑道：“我为僧侣，遁入空门之时，你与他皆未出生，何来安插监视之说？”
李沐羽转念一想，觉得有理，便不解道：“那你到底图啥？平时被人捉弄欺负也不吭声，就赖在我家跟着我，我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你这么弄能得到什么好处？”
和尚忽而叹息，“装疯卖傻实乃万不得已，明哲保身之举，至于留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一来是真觉得与你有缘，二来是想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和尚不言。
“那你现在主动跟我摊牌，是不是意味着你等的那个时机到了？”
和尚仍然不语。
“靠！”李沐羽气得捶胸，“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总不能一直对你疯和尚疯和尚地叫。”
和尚这才道：“缘空，缘分的缘，皆空的空。”
李沐羽纳闷道：“缘分，皆空，听你这么一解释，缘空好像是个坏名字啊，谁给你起的这个名，怎么想的？”
缘空淡然道：“世上名字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对应的一个故事，一种意义。功法典籍其实也是一样，在佛家看来，没有正邪，没有优劣，之所以后来与修行境界一样做了等级划分，是因为有人向善，有人向恶，有人喜高，有人喜低。偏偏善恶高低都没有统一的定义，这才导致分歧。”
李沐羽晃晃脑袋，“你这家伙突然正经起来，说起话也挺让人头疼的。”
缘空指向床榻上那本《聚灵法》，“那便以它为例。在你眼中，这本书是否远远比不上你心中畅想的飞天遁地，斩妖除魔的神功？”
李沐羽笃定道：“抛开个人感情，那肯定啊！”
缘空神秘笑道：“但是在我看来，你练好它，比习得外面诸多神功的效果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