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城北牢房大门口的时候,李沐羽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木剑也差点被人收缴,得亏他好说歹说,向一行官差证明了这只是把很普通的木剑,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仅有一点儿纪念意义。为首的方脸男子察觉不到剑灵的存在,对李沐羽又并无极恶的印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李沐羽把木剑留在了身边。
进了牢房,脚下踩的像是泥泞小道,有许多坑洼。
渐渐地,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的李沐羽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其中不乏叹息,也不乏幸灾乐祸的声音,唯独缺了因悔恨而产生的呐喊和求救声。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脾气暴烈的囚犯在拿起身边可用的石子,朝沿途走过的官差们乱扔,而那些被石子击中的官差也少有发火动怒的,仿佛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随着不断深入,拐了十余个弯,那些嘈杂声又统统从李沐羽的耳中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如黑夜深山里的可怕寂静。
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一道阴冷至极的幽风从自己的身上透过,冰寒彻骨的感觉让衣衫单薄的李沐羽本能地发抖。
但当方脸男子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附近一间牢房的铁锁,将李沐羽推进去后,后者又有种置身火炉的错觉,顷刻间汗如雨下。
转眼铁锁再度上好,方脸男子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才向牢房内的其余两人道:“宁大人有言,要留这小子一条命,烦请二位高抬贵手,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半晌,无人应答。
方脸男子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里却已开始骂娘,无奈之下,他只得转而对李沐羽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小子,别太快把眼前的黑布摘下来,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说罢,方脸男子就率一行官差离去,留下李沐羽在原地愕然。
“我去,这话说的,弄得我都有点儿不敢摘了。”
心底发虚的李沐羽在黑暗中挣扎纠结许久,这期间并没有遭到什么针对,终是于某一刻下定决心,将眼前黑布摘下。
刚一摘下,李沐羽就后悔不已,其双目瞪得浑圆,全身上下汗毛竖立。
原来一人早已站在李沐羽的身前,虽没有触碰到他,可那张早已溃烂得不成模样,大半边尽是腐皮的脸却贴得很近,李沐羽摘下黑布后立马看见这样一张怪脸,焉能不惊不惧?
“妈呀!”
尖叫声中,李沐羽的身体直接向后倒去,背靠着一堵墙壁。
那人见李沐羽有这般反应,凑得更紧,且用发干的嘴皮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接着便听他怪笑道:“血气方刚,至多十六七岁,大补之物啊!妙极妙极!”
“你什么意思?我是人,不是吃的!”恐惧蔓延到心头的李沐羽连忙喝道。
那人却道:“你是人,跟你是吃的,有什么冲突吗?听说过两脚羊吗小辈?”
“什......什么两脚羊?”
那人干笑了几声,正欲解释,本盘坐在角落的白发老者忽而开口:“行了,这牢房里多一个说话的不容易,就别吓他了,除非你又想再等一个三年。”
那人回头朝角落的白发老者望了几眼,头顶上似有青烟流出,很快他的华发也是疯涨。
“三年又不长,咱们两个在这间牢房里已经呆了多少个三年了?连这点惊吓都承受不住,他就算留下来也跟咱们谈不到一块儿去。”
白发老者不置可否地一笑,终是睁开眼眸,那一瞬,阴暗牢房内似有精芒投射,他看向李沐羽,语气要和善许多,问道:“小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宁折判到这里来的?”
惊魂未定的李沐羽跌坐在一个杂草堆上,大喘气了几下才开口道:“我说是冤案错判你们信吗?”
白发老者道:“据我所知,宁折不像是那种昏官。”
李沐羽道;“可也不至于多么开明。我不就是被人陷害,从天而降砸坏了他家的屋顶吗?居然就把我弄到这来,天字牢房,听名字应该很气派很高大才对,怎么是这个鸟样?”
面容溃烂的那人道:“真是无知者无畏,北周辖地甚广,可建国以来设有天字牢房的州郡便少之又少,像平楠县这种县级的更是屈指可数。其原因便在于只有犯了重无可赦之罪,却又因各种原因不能直接处以死刑的要犯才能关押入天字牢房。你说说,换成你掌权,会对那种危险人物宽厚以待吗?”
李沐羽听得似懂非懂,指着自己道:“我是那种危险人物吗?”
面容溃烂者直接吐出一口唾沫:“呸!危险个屁!就算我堕落到只剩一成功力,都能一巴掌把你给拍死!我还纳闷呢,宁折怎么把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关到这来了。”
白发老者道:“小兄弟,你是否还隐瞒了一些什么?”
“呃。”李沐羽考虑了片刻,补充道:“还有他侄女的那层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侄女吃错什么药了,非牵着我的手说我要反对她跟一位世家公子的婚事。迫于她的威胁,我只要硬着头承认了,接着就被押到这来了。他们说其他牢房都满了,只有你们这有空位,是真的不?”
白发老者笑道:“半真半假吧,如果宁折不是别有用意,就算其他牢房都满员了,他也能随便安排一个地方将你软禁。以你的罪,根本不足以安排进天字牢房,连地字都够呛。”
李沐羽问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容溃烂之人看了看白发老者,一舔嘴唇,有些莫名的兴奋:“我猜宁折是怕咱们哥俩寂寞,特意把这小子弄进来供咱们乐呵乐呵的,你觉得呢?”
白发老者倏然起身,伴随着铁链作响,李沐羽这才发现他的腿上还带着精铁所铸的脚铐。
“你想怎么乐呵?”
“留他一条命倒是可以,但我确实有许久没有开荤了。再不沾点荤腥,我这张脸烂掉是小,体内血气枯竭是大,依我之见,从这小子身上摘下一只手或一条腿,很合情理,不伤大雅吧。”
李沐羽听得心神剧颤,赶紧将木剑握紧,随时准备让剑灵附体。
所幸在这之前,白发老者就皱着眉摇头道:“你的生辰快到了,还是少一些血腥杀戮为好。”
面容溃烂者意外道:“这你都记得?我自个都快忘了。”
“我记性一向不错。”下一刻,白发老者的眼神又落在李沐羽的身上:“我们两人在这牢房里待得有些久了,不知外界风云变化几何,要不小兄弟你跟我们讲讲?”
并未放松警惕的李沐羽缓缓问道:“你们想从哪里听起?”
白发老者道:“说一说长风楼与飞云阁的近况吧。”
闻言,李沐羽倍感疑惑:“难道你们是长风楼与飞云阁的人?”
白发老者笑了笑:“老朽不才,乃初任长风楼楼主任长风。”
李沐羽震惊未消,面容溃烂者便接话道:“我还是有点儿才的,初任飞云阁阁主聂飞云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