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既如长枪，若将自己当成盾牌来防守，纵使彼此还未触碰，已然落后一线，陷入被动。
李沐羽显然不愿那般。
逆鳞瞳的瞳力达到巅峰时，乃是当世最强的攻击手段之一，用眼睛瞪死人这一看似玩笑的话，放在当年的袁司天身上，绝非虚言。
而今李沐羽的逆鳞瞳只能算是初窥门径，固然远远无法与袁司天相提并论，可即便是一片最小最微的龙鳞，也并非“虾壳鱼皮”所能比拟的。
当腥红的血液又一次在眼球表面流动，终划过脸颊时，在李沐羽看来，秦肃因愤怒而产生的锋芒减退了很多。
甚至，他能透过周围的血水与因灵力翻腾而产生的紊乱气流，将秦肃脸上的毛孔看得一清二楚。
待得目光下移，秦肃那结实的肌肉也仿佛一道虚设，李沐羽眨眼之间便能看透他的灵力在经脉间的流向，进而判断哪一刻的他最强大，哪一刻的他最虚弱。
若再将时机把握得精准一些，在他灵力运向奇经八脉，出现短暂的蓄势空档之时，李沐羽亦能凭借少量的灵力穿透那时秦肃身上最薄弱的一处经脉，一举将他击溃！
换成以往，对穴位经络知之甚少的李沐羽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百会，神庭，关元，膻中......”
瞳力扩张，诸多穴位呈现在李沐羽视野当中，宛若写在书本上的清晰画图。
如此观察了片刻，李沐羽将目标定在了秦肃的气海穴以及附近的一截经脉，然而就在他打算放下锁住楚惜春脖颈的左手，凝聚一丝灵力打入秦肃体内时，血流过多的左眼忽然出现了连他也没有预料到的异变。
若一鼎炼制灵丹的丹炉。
炉火盛极，药力至猛，丹中灵性忽显，有猛兽飞跃之能，欲径直冲破炉盖！
此时此刻，李沐羽的左眼便充斥着这股爆裂冲撞之威！
当他的眼白部分被血红之色悉数充盈，中心的黑珠也被另一个圆形物体所取代。
李沐羽无法去触碰，但强烈的痛楚与直观的感受告诉它，那像是一个火珠，熊熊燃烧着，威能之大，压过了他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心火。
......
同一时刻，借李沐羽之手对楚惜春展开搜魂的剑灵也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楚惜春的记忆很是散乱，宛若被人打散了的拼图，年深日久，有些碎片已经跌入了无法测量的深渊，无从找起。
而那，正是已经灭亡的巫族断代的秘密之一。
“这小子的确是北周的人没错，连沧州都没出过，自小接触的人大多也是些泛泛之辈，怎么会练得跟冰魄玉骨身如此相像的炼体术？一定......一定还有我没有发现的地方，再找找！”
转眼剑灵已欲进行第二次大规模的搜魂，未曾想此番楚惜春的识海很快自行动荡了起来，那些记忆片段像是被浪潮包裹着，一遍又一遍地冲刷，重演，让久经世事的剑灵都有些头晕目眩，不得不调动魂力强行镇压。
正是这一镇压，激发了楚惜春体内的潜藏禁制。
蓦然间，一道似穿透古今，囊括虚实的雄浑声音于楚惜春的识海中心响彻：“尔为灵，吾亦为灵，且集大巫之智，有乱神伟力！残剑腐草，焉敢复而搜魂？！”
嘭！
若无上金符镇九幽妖魔，楚惜春识海之中陡然涌现出无边奇光，将剑灵入侵的魂力驱逐殆尽，不过数息之间，剑灵全面溃败，被迫撤出。
几乎在同时，李沐羽眼中火珠破碎，火焰外泄，竟非赤红之色，反而黑白交加，且有放无收，范围急速扩大，很快将整个凝血池都变为了火海。
气雾蒸腾，池尽沸水，非一般灵力所能抵御，再无一人敢浸泡在其中，除了秦肃与楚惜春是被火海中的灼浪直接震出到大门之外，其余皆是在感应到莫大危险之中，凭本能逃离。
不多时，这间楼阁的第一层除了李沐羽外，再无一人。
————
“呼......呼......到底发生什么了？血池怎么变火海了？”
“亲娘哎，还好小爷跑得快，不然命都没了......”
“快看那边！好像是秦肃和楚惜春，身上都那么多血，伤得不轻啊！”
“所以是他们两个在底下打架，两败俱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有此猜测，但谁也不敢往下定论。
“你们几个照看好楚公子，我去找长老们。”
一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对周围几人如此吩咐了几句过后，径直朝最近的执法院方向跑去。
“萧婷这女人，不管小事大事，只要涉及到楚惜春，都喜欢告长老，真是一点儿不消停。难道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楚惜春那花花公子看上她？”一名长相普通的飞云阁男弟子喘过气后，小声嘀咕道。
在其身旁，一名听觉十分敏锐的瘦削男子的怪笑道：“你呀别不服气，谁让楚惜春背景硬，实力强，有资格花花呢？如果你是个女人，没准儿比她还不如。”
“切，跟一个灵脉境巅峰的外门弟子打成两败俱伤，这也能叫实力强？我要是个女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去讨好更有潜力的秦肃，谁管楚惜春？那些女的见识太浅了。”
“潜力再强有什么用，等萧婷把长老们叫来，不管谁先动的手，秦肃都得凉，潜力什么的，在权力面前完全不够看呐。”
“倒也是。”虽然内心很是抗拒，那名男弟子依旧承认了这一说法。
......
血池之底。
火势还在蔓延，但不管如何燃烧，如何升温，躺在血池底下的李沐羽都不会被一丝火苗灼伤。
约莫是因为这场火海是由他创造出的缘故，此时此刻，他所受到的伤害与苦痛皆是来自于逆鳞瞳的消耗与反噬，而非火焰本身。
“我到底......生了一对怎样的眼睛啊？”
兴许是因为火海将血池之水燃烧了大半的缘故，李沐羽所在的地方与独立出的空间无异，捂着流血眼睛的他已能够像在平地上正常说话。
很快，他想到了剑灵，拍了拍背后，“小逆，小逆，喂！”
“喂什么，赶紧走！”虽然做出了应答，剑灵的声音却很急促，远没有以前的沉稳。
“走？走哪去？”
“哪都好，离开飞云阁再说。那个楚惜春的体内有大巫遗留的力量，耗了我太多魂力，如果飞云阁的人发现这里的破坏是你所为，我护不住你。”
李沐羽有些犹豫：“可齐修禅说他天黑前会来接我们的，我们这一走，他上哪接？”
“你还真信那个臭道士？恐怕连他都搞不清这里的状况，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一人一剑于是再度动身。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那双正在暗处紧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