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宫的刑房内,墨无归全身已经鲜血淋漓。
而祁非白仍不知疲倦般挥舞着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墨无归的身上。
墨无归却只是闭着眼睛,不肯说出一个字。
他刚刚夸下海口说要让墨无归把知道的都吐出来,可是无论他威逼利诱,还是使用残酷的刑罚,墨无归就好像被抽干了生机一样,不仅不肯吐露一个字,就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强烈的挫败感,让祁非恼羞成怒,现在所为与其说是逼问,更像是单方面的发泄。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明天更是他和北斗离的大婚,如果什么都问不出,那如果红灯教还有什么阴谋,他的婚礼恐怕就不会那么完美。
这样想着,祁非白让人又接了一桶盐水,狠狠的浇在墨无归的身上。
墨无归死死咬住牙关,将惨叫生生吞下,身子剧烈的抽搐着,却还是低着头,不肯看祁非白一眼。
“红灯教教主已经死了,红灯教也会树倒猢狲散,你又为何如此坚持?”祁非白深吸一口气,让语气软下来:“只要你肯说出红灯教后面的计划,我可以去和阁主求情,放你和玉小姐离开七星阁,如何?”
墨无归有了些许的反应,但还是垂下头,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昭示着他不是一具尸体。
“你和玉小姐之事,并不是秘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她想想,你忍心她年纪轻轻的就难逃一死么?”
墨无归终于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祁非白。
祁非白自以为得计,微笑着走近墨无归:“你放心,我一向说话算话,只要你……”
“呸!”话还未说完,一口带血的口水就喷在了祁非白的脸上。
祁非白笑容登时僵住,瞪着墨无归,再次抽向墨无归:“你莫要不识好歹!”
“住手!”一道黑影出现在祁非白身后。
“你又是什么……”祁非白愤怒的回过头,看到身后之人,恭谨的垂下手:“师父,你怎么来了……”
师父摆摆手:“非白,你先退下,我有话问他。”
“师父?”祁非白更加却行师父与七星阁有着不小的渊源,但还是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命令。
师父宽慰的拍了拍祁非白的肩膀:“你放心,我只问他几句话,不会耽误了你的差事。”
祁非白仍有些顾虑:“师父,我审了很久,他什么都不肯说。”
“我知道。”师父手握住祁非白的肩膀,带着他后退了几步,自己才走上去,打量着墨无归:“你阿姊死了,你恨耶律狼弃的话,我可以给你报仇。”
墨无归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了师父一眼。
师父很有耐心的摸了摸墨无归被盐水和冷汗打湿的头发:“而且,我并不想你做任何事,只是……单纯的想帮你。”
墨无归冷笑一声,终于开口了:“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不要紧,但我可以帮你,还不够么?”师父回头吩咐祁非白:“你且把他放下来。”
“师父,可是……”祁非白似有不愿。
师父扫了一眼浑身是伤的墨无归:“他这个样子,还够不成什么威胁。”
祁非白无法,只好乖乖的将墨无归放了下来。
果然,墨无归刚刚摆脱桎梏,就咬牙向着祁非白袭去,祁非白还未做出反应,就见师父随意一挥手,墨无归就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祁非白趁机上前,在墨无归胸前点了三下,就在要点第四下的时候,师父猛的发力,将墨无归带到了自己身前。
“师父……”祁非白似有些不愿,师父却给了祁非白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太冒进了。”
祁非白忍了忍,没再多说,看着师父扶着墨无归,靠在柱子上,替他解开了穴道才又说道:“我这个徒弟也是为了七星阁立功心切,你莫要介意。”
“走狗而已。”提起祁非白,墨无归很是不屑。
师父挥挥手示意祁非白后退:“你为何要冒充墨门遗孤?可是受了他人胁迫?”
“我……我就是……”墨无归还想解释,师父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红灯教教主已经不在了,你还年轻,不必承担这些。我也是为了救你。”
墨无归哼了一声:“七星阁又能有什么好人,你若真是好人,不如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你死了倒也痛快,可玉烟波呢?”师父语气不疾不徐。
墨无归又沉默了。
他知道北斗离原本会想办法避免玉烟波殉葬的命运,可是经此一事,北斗离还会如此么?
师父继续诱惑着说道:“你是从小被红灯教教主收养,想要报养育之恩行差踏错也不是不能原谅,无论红灯教为什么想要灭到七星阁,都与你没有干系,人还是都要为自己想想。”
“阿姊对我恩重如山,他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只可惜我现在无力一站战,否则……”墨无归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笑了:“知恩图报,果真是个好孩子,可是,我想知道,七星阁与红灯教素来并无纠葛,红灯教为何要与七星阁不死不休呢?”
“敢做不敢认?”墨无归冷笑着反问:“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只知道,当年无脸婆婆灭了墨门后,一直还想剑指七星阁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无脸婆婆死后,她的弟子们迁往西南改头换面成立了红灯教,拉拢势力,亡红灯教之心不死,你们此次进来,也是冲着灭了七星阁来的。”
师父说的笃定,墨无归却变了脸色:“婆婆她怎么可能灭了墨门,阿姊她分是……”
说到一半,墨无归看了一眼祁非白,将后面的半句话生生咽下。
师父回头瞟了一眼祁非白:“你先退下。”
“师父……”祁非白有些不甘。
“我问出来,也是一样的。”师父语气严厉,祁非白只好乖顺的退了下去,还将门仔细关好。
“我也是意外查到这些,并不尽信,所以想问问你,当年墨门与无脸婆婆究竟有没有关系。”师父循循善诱。
墨无归摇头:“婆婆一生行善,绝对不可能与墨门灭门有关。”
“那为何,你和红灯教教主,以及无脸婆婆的其他徒弟,都会墨门的功法?”
“那是因为……”墨无归觉得隐瞒也没有意义,干脆说了出来:“阿姊就是墨门唯一活下来的人,她是墨启明的同胞妹妹,墨门长女——墨玄明。”
“原来如此……”师父眯起眼睛,说的意味深长:“她活到如今也是不易,能死在自己亲弟弟手上,也是死得其所了。”
“你……”墨无归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也是将死之人,我也没必要藏着了。”师父说着,闷哼一声,身子长高了几寸,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墨无归更震惊了:“你,你是北斗宣,你竟然没死!”
北斗宣一声冷笑:“我若真死了,又哪里来的这出好戏呢?我早就知道红灯教古怪,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
说着,拍了拍墨无归的脸:“这次解决了红灯教,还诈出来真正的墨门遗孤,真是不亏。”
这时,即使墨无归再蠢,也知道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北斗宣的一个局。
“你这个伪君子,卑鄙小人!当年为了墨门功法,害了自己义兄满门,如今更是诈死骗我们上钩,害死了阿姊的性命!”墨无归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而后愤怒的扑向北斗宣。
可只一招,就被北斗宣按回了柱子上:“你说什么也好,如今,是我赢了,而且这一切,不是因为我卑鄙,而是因为你愚蠢。”
墨无归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的看着北斗宣。
北斗宣捏住墨无归的下巴:“无论如何,我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耽于儿女情长,阿离即位那日,也许你们就真的得手了。”
墨无归闭上了眼睛:“是我,都是因为我……阿姊已经不在了,红灯教怕是很快也不在了……”
“对,都是因为你。”北斗宣很满意墨无归的反应:“也是因为你,玉烟波也马上就不在了。”
墨无归猛的挣开眼睛:“北斗离不是……”意识到说漏了嘴,墨无归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北斗宣一阵冷笑:“本来阿离确实有一些善念想要放玉烟波一条生路,可今日玉烟波想用自己的命求阿离放了你,阿离拒绝了她。”
“更何况,如今我还活着,你觉得,我会放过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么?”
墨无归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是我……是我害了所有人。”
北斗宣捏起墨无归的下巴:“其实,你还有机会。”
墨无归抬头看着北斗宣,眼中闪过一丝期盼的光,但很快被失落替代:“我不和你这个败类谈条件。”
“可你最在乎的人的生死,也在我这个败类手里。”北斗宣收回手,掏出帕子擦了擦:“你必死无疑,红灯教也绝无胜算,你忍心让玉烟波也死么?”
墨无归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抬起了头:“我死不足惜,如果你肯放过烟儿,只要不是伤害墨门名声和红灯教,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北斗宣满意的笑了:“我收回刚刚说你愚蠢的话,你还是识时务的。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明日……你扮做我下葬,而后找机会杀死耶律狼弃。”
“可他是……”墨无归又陷入了纠结。
北斗宣也不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阿姊已经死了,墨门也绝无复起的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换玉烟波的性命,你不亏。”
墨无归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我答应你。”
北斗宣满意的笑了:“今日亥时,我的人回来接你。”而后点了墨无归的昏睡穴,看着他瘫倒在地上,北斗宣才又带上面巾,身形又变成了祁非白师父的模样。
走出刑房,祁非白酒迎了上来:“师父……”
“走吧,红灯教果然还有后招,今晚亥时,你去山门守着就好。”
北斗宣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昏睡的墨无归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房顶打了个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