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和程开阳坐在医院外的早餐店里，天光已经亮起，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在段启宁病房受到冲击的二人，差一点就想拨通电话询问那个现在唯一清醒的“段启宁”，好在江暮雨即将按下通话键的时候，程开阳阻止了她。
“这件事疑团过多，如果贸然询问只怕会适得其反。”
江暮雨焦急：“可是，现在躺在这里重伤未醒的是我的发小……”
程开阳握住她的肩膀，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你想想，两个段启宁，分别是你和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他们交换了身份，我们却毫不知情，他们也没有提起，这正常吗？”
江暮雨愣了一下，冷静下来，程开阳继续说道：“如果他们不愿意透露，那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原因。加上现在你的发小莫名重伤，我恐怕这个不告知的原因，未必是什么好事。”
江暮雨心底又是一颤：“你是说，段启宁……你的朋友……”
“如果你的世界那个段启宁是他，他又不肯对你和对我透露半个字，去扮演另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程开阳的语气越发沉重：“虽然他是我的发小，但是如果他做出什么错事，我也不会包庇。在找到原因之前，我们最好小心试探，明白吗？”
江暮雨细想，也认同了程开阳的观点。
二人一番商议，决定电话要打，但，试探一定不能唐突。
于是，江暮雨开了免提，拨通了自己发小段启宁的号码，果不其然，电话通了。
接通后，有那么一两秒沉默的时间，对面才开口。
“小雨？你终于来电话了！你……在新的城市怎么样？工作还行吗？”
“我……挺好的，就是跟你报个平安。”
“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你也照顾好自己。”江暮雨和程开阳对视一眼，小心问道：“对了，段伯母身体还好吧？前段时间她说血压又有点高，记得提醒她吃降压药。”
“放心吧，”段启宁笑了笑，“我每天都会提醒她吃药。”
听到这里，江暮雨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那等我回来找你玩哦，拜拜。”她挂断了电话。
江暮雨看着程开阳，眉头紧锁，说：“段启宁的妈妈没有高血压，也没有在吃什么药。”
程开阳意会，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能伸手握住江暮雨的肩头，好像想给她一些支撑。
江暮雨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她再次看向病床上满是伤痕的段启宁，内心发颤，摆在眼前的事实差一点震碎了她。
“他们真的换过来了……你的朋友现在成为了我的发小，而我的发小却顶着你朋友的身份，重伤躺在这里！”
她从自己的世界过来时，那边的段启宁尚且生活得好好的，而按眼前的段启宁被送入医院的时间来看，也许这场交换早就发生了，是什么时候呢……
程开阳也面色阴郁，他心里何尝不是千百个问号。他熟悉的段启宁，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究竟有什么样的事情瞒着自己？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不同世界的“自己”为何会突然交换？是自愿还是……
江暮雨与程开阳面面相觑，心中都是百转千回。过了片刻，江暮雨才开口：“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一个是你的朋友，一个是我的朋友……但是，为了现在躺在这儿的段启宁，我们必须把事情查清楚！”
两人一夜未眠，又冷又饿，早就饥肠辘辘。没有头绪之下，程开阳先将江暮雨带到医院外的早餐店里垫饥。
此时他们各怀心事，一人捧着一碗馄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路旁小店的电视内放着新闻：“前段时间潮安市接连遭遇无规律极端暴雨和涨潮，专家分析极端天气可能仍未结束，提醒民众注意……”
江暮雨突然放下了勺子。
“怎么了？”
“雨！”江暮雨说：“如果说海雀潮灾纪念馆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雨是连接的媒介，那么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都需要以雨作跨越时空的条件……”
程开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们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可以先从两个世界下雨的纪录查起。”
“对，再结合其他的信息分析，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程开阳点了点头，三两下划拉完碗里的馄饨，拉起江暮雨就走。
这两天，程开阳和江暮雨都坐在本市的资料馆内，这里保存着潮安市有记录以来的许多天气和潮水数据记载。
他们查看暴雨和潮水记录，发现在这个时空的段启宁遭遇的车祸那天，下了非常罕见的大暴雨，而且来得很急，城市也发出了紧急降水警报。
“这么大的雨，他出门做什么呢？而且，他被发现的地方处于本市的郊外，连摄像头都没有，他去那儿做什么？”江暮雨表示疑惑。
程开阳也很奇怪：“启宁有车也有钱，他的继父虽然对他不好，但为了面子，在钱上没有太克扣过他，即使交换身份了，这么大的雨也该开车出门。”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而眼前的资料也不过是潮水和暴雨记录而已。
他们又倒推着去查询之间的降水和潮汐情况，前段时间果然如电视里的专家所说，有不少降水和潮汐异常。总是突然之间暴雨倾盆，潮汐涨落也出现了异常变动。这些日期纪录的旁边都标注着异常警告。
江暮雨揉了揉脑袋，说：“这些异常警告，让我想到那些科幻片里，如果时空有什么变化，就会发生一些异变，这些变化会不会是我们穿越时空导致的？”
程开阳指着之前的纪录：“那按理说，从我们俩相会开始，异变就应该发生了，可是前面的降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最近频繁异常最开始的那次开始是在这天，这时候我们早就相遇了。”
江暮雨看着程开阳手指的那个日子，她认真想了想，突然惊呼：“这天？不是你不顾一切跑来我家楼下等我的那天吗？你突然出现，拖着箱子来投奔我，我们在雨中拥抱……”
江暮雨揉着眉心，仔细回忆。
“……那天段启宁跟我吃了饭，送了我一段路，我没有觉得他有任何异常……只记得那天的风雨倒是特别的大。”
程开阳回忆了一下，也表示认同。那天他不顾一切跑来找江暮雨，自己的时空风雨还好，但是在她的世界，遭遇了特别大的风雨，他冒雨等了很久，也是记忆犹新。
这么大的雨……就好像，很多年前见过的那次一样。
程开阳若有所思地继续翻找着纪录，过了很久，他的视线停在某一张纪录上，倒吸了一口气。
“海雀潮灾？”
江暮雨疑惑：“你说什么？”
程开阳把纪录推到她面前。
江暮雨看到，潮安市之前的水文记载，都没有类似近期这样的降水和潮汐异动，上一次最大规模的暴雨和潮水预警，是——海雀潮灾。
提起这个，连续的暴雨、潮汐、洪涝，无数人的哭喊和呼救，是两个时空中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伤痛。然而遮天蔽日的灾难，最后在纪录历史上，只化作了“海雀潮灾”短短的四个字。
江暮雨的视线定在那四个字上，半晌，她突然抓住程开阳的手臂：“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在程开阳鼓励的目光下，江暮雨慢慢把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捋顺：“海雀潮灾的时候，我们互相都保留了见过对方小时候的回忆。那说明，在潮灾的时候，我们确实是见过的，也就是说那时候我们两个的时空有过重合。如果……如果潮灾和后面异常的暴雨就是时空重合或者时空变动造成的呢？不过我想不明白，后面我们也见面了很多次，甚至穿梭在两个时空，为什么那时候雨没有异常？”
程开阳沉思片刻：“其实在你说出这个之前，我心里也有一个猜想。我的发小段启宁会不会是在我拖着行李来找你的那天，也跟随我来到了你的时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跟你在家看过很多你们世界的电影，很多科幻片都描述过，同一时空是不应该有两个‘自己’存在的。如果同一时空有两个‘自己’，可能会引发很多变动，也许暴雨就是其中一个。”
程开阳的怀疑令江暮雨心惊，她拿出一张纸，开始在纸上画示意图。
“如果把我们两人的世界分别看做A时空和B时空，每个时空都有一个‘自己’，那么A和B的‘自己’不能相逢在同一时空。在我们各自的世界，都各有一个‘程开阳’和‘江暮雨’死去，所以我们不会遇见同一个‘自己’，可是段启宁不是这样，A段启宁和B段启宁都是存在的。如果说同一时空有两个自己会引发异象……“
江暮雨面带惧意地看着程开阳：“有没有可能，小时候也许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我们处于同一时空，或者时空重叠正好让我们遇见，但那时候，我们各自世界的程开阳和江暮雨都还存在，所以才引发了暴雨和潮灾……”